在中国的爱情诗歌史上,有一座令人难以逾越的高峰,他就是元稹,有几句经典的名句,一定是家喻户晓,那就是《离思》。
在众多的爱情诗歌里,被“搬运”频率最高的,或许就是苏轼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和元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在朋友失恋时,我们会安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您就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了。而朋友会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啊,我再也无法遇见更好的他(她)了。
如果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是表达豁达乐观的开解之词,那么“曾经沧海难为水”就是表达生死不渝的爱情。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曾经沧海”出自《孟子》的典故,“观于海者难为水”。
“巫山云”出自战国时期,楚国宋玉的《高唐赋》,说巫山之云为神女所变而来,千姿百态,变化无常,是为人间美景中的极致。
【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理解为:
当您曾经遇见过大海的苍茫与辽阔,那么往后所遇见的小河小溪,已然不在话下,用我们现在的话就是:“我压根就看不起”。
当您欣赏过“巫山的云”那种极致的美,那么其他地方的云,也就黯然失色了。
【二】“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取次花丛”之“花”,古诗词里常比喻为“美女”
当诗人“取次花丛“,经过鲜花盛开,百花争艳的地方时,诗人却“懒回顾”,懒得回头看一眼,也就是说,经过美女如云的地方,我依然没有心动。然而,这是为什么呢?
元稹说“半缘修道半缘君”。“修道”就是信佛修道,此处当为“修身养性”。
“我对其他美女不心动的原因,一半是因为我修身养性,另一半就是因为你呀”!
其实“半缘修道”只是托词,烟雾弹罢了,真正的原因当为“半缘君”,那就是你呀。
原来,在此之前,元稹和他的夫人,经历了一段七年的婚姻生活,夫人韦丛去世后元稹还为亡妻写了很多的悼亡诗。
元稹和韦丛的婚姻是唐代版的“青蛙王子”,有着童话故事般的色彩。元稹与韦丛结婚时,元稹只是一只“青蛙”,而韦丛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家境和门第的悬殊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一】家境的悬殊
元稹出身贫寒,父亲五十岁时,元稹才出生,八岁时父亲去世,养家糊口都极为困难。
韦丛的家庭却是钟鸣鼎食的富贵之家,韦家的豪宅私家花园里,每到春天百花盛开,衣冠楚楚的宾贵们络绎不绝。
【二】门第的悬殊
元稹和韦丛结婚时,是个秘书省校书郎,相当于现在的国家图书馆的管理员,九品,科级干部。
韦丛的父亲,韦夏卿,朝廷重臣,曾当过京兆尹,相当于今天北京市市长级别。韦丛出嫁时父亲还兼任着太子宾客,检校工部尚书的官,大体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副总理的级别,门第悬殊之大,不在话下。
唐代士人要改变自己的处境,要么通过科考,要么通过联姻,元稹选择了后者。
然而,韦家为什么愿意把千金小姐韦丛下嫁给一个穷书生呢?那就是韦夏卿的“慧眼识珠”。
史料记载,韦夏卿世称伯乐,善于知人,柳宗元、刘禹锡等,都是韦夏卿一手提拔的,韦夏卿很是看重元稹的潜质,看好他的未来,当然首先是看重元稹的才华。
韦丛,一个锦衣玉食的豪门千金,在公元803年,唐德宗贞元十九年,下嫁到了元家,从此,沦落到了“食亦不饱,衣亦不温”的地步,从此,韦丛在元家为了应付“衣食”的问题,经历了“艰难的跋涉”。
【一】韦丛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为元稹缝制衣裳,带来的金银首饰也拿去当了来补贴家用。
【二】家里没米下锅的时候,韦丛脱下华丽的衣裳,换上粗布衣裳,到山上采摘野菜,并到院前院后,捡起枯木树皮树叶当柴火。
元稹写过“泥他沽酒拔金钗”,更是展现了一幅生动的画面:
元稹穷,但还爱结交朋友,有时候在外面要请朋友喝酒,没钱了,怎么办啊?元稹回家求助于韦丛,韦丛没办法,母亲送的金钗还插在发间,韦丛理解和支持元稹的“穷大方”,毅然拔下金钗,给元稹换美酒去了。
让我们不禁想起李白回忆贺知章时写下的“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
其实,韦丛是很有眼光的,元稹所结交的有很多是当世的贤才,比如白居易就是后来元稹至死不渝的生死之交。
我们很希望元稹和韦丛的婚姻能够一直延续到生命的尽头。
然而,在元和四年七月九日,年仅27岁的韦丛病逝。
天人永隔,已然成了事实,这样的一个打击,把元稹从此推入了痛苦的深渊。
元稹和韦丛此生再也不能相见,元稹更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只能在夜里在梦里呼喊着她的名字。
【一】醒来时时错问君
元稹《六年遣怀八首》:
伴客销愁长日饮,偶然乘兴便醺醺。
怪来醒后旁人泣,醒来时时错问君。
这是韦丛去世两年后,元稹写下的一首悼亡诗,说的是元稹和朋友聚会时表面上很洒脱,豪爽的痛饮,喝高了,醉了昏睡过去,醒来时,发现一旁的朋友眼圈都红了。
原来,元稹喝醉了,睡在那里,睡梦中,依然呼唤着夫人韦丛的名字。
“醉里时时错问君”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错”呀?
一个“错”字,隐藏着无数的曲折难尽的情感,他多么希望通过酒精的麻醉,忘掉思念夫人的忧愁,可能,在他醉里梦里,依然呼唤着爱妻的名字,真诚的情感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泻而出。
【二】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如果说对于亡妻的怀念,可以在沉醉中在梦里偶然的得到了解脱,得到暂时的抚慰,那么在清醒的时候,元稹的痛苦,就是对妻子深深的亏欠。
一如他在《遣悲怀》里写的“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七年的婚姻生活,在物质方面,韦丛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虽然后来元稹仕途也还比较顺利,甚至一度坐上了宰相的位置。然而,这是韦丛所没有见到的迟到的“荣华富贵”。
【三】今日俸钱过百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元稹在《遣悲怀》中有“今日俸钱过百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如今的元稹享受着荣华富贵,他只能通过祭奠,为爱妻亡灵祈福,兼以寄托思念之情。“复营斋”三个字,提醒我们,元稹的此类祭奠活动是频繁的。
【四】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韦丛当年所做过的针线衣裳,妻子穿过的衣服,他也舍不得扔掉,而是分给后来的那些丫鬟们,看到丫鬟们穿着妻子的衣服,对于她们都寄予了深刻的同情和怜惜之情。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依然恍惚之间,看到妻子在昏黄的烛火下,独自夜补衣裳。而醒来时,没有见到妻子,于是,赶紧给妻子烧上纸钱……
【五】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元稹经常会这样,整夜整夜地睁开眼,他相信,在午夜梦回中,才能回到从前,才能回到过去,和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妻子韦丛,长相厮守。
通过对元稹诗句的分析,我们再读《离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诗中流露的情感应当获得深刻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