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公长相俊美,美到什么程度呢?不仅女人会动心,而且男人见之亦会产生色心。《晏子春秋》载:
景公盖姣,有羽人视景公僭者。公谓左右曰:“问之,何视寡人之僭也?”羽人对曰:“言亦死,而不言亦死,窃姣公矣。”公曰:“合色寡人也?杀之!”
齐景公貌美,有个羽人很不敬地盯着景公看,景公对身边的人说:“你们问问他,为什么如此不敬地盯着我看呢?”羽人回答说:“我说出来是死,不说也是死。我是私下里爱慕君上的美貌呢。”景公气愤地说:“你为什么要以色心对待寡人呢?杀了他!”
羽人因为对景公有色心,就要掉脑袋了,好在晏子说服了景公——
晏子不时而入见曰:“盖闻君有所怒羽人。”公曰:“然,色寡人,故将杀之。”晏子对曰:“婴闻拒欲不道,恶爱不祥,虽使色君,于法不宜杀也。”公曰:“恶!然乎!若使沐浴,寡人将使抱背。”
晏子不等到正常的上朝时间就进宫拜见景公说:“我听说君上很生羽人的气。”景公说:“是的。他以色心对待寡人,因此我打算杀了他。”晏子回答说:“我听说拒绝别人的欲望是不合道义的,憎恶别人对自己的喜爱是不吉利的,虽然他以色心对待君上,按照法律规定不该被处死呀。”景公说:“啊!是这样吗?那如果让他来伺候寡人沐浴,寡人就只能让他扶后背。”
景公自己也很爱打扮,喜欢穿奇装异服。史载:
景公为履,黄金之綦,饰以银,连以珠,良玉以絇,其长尺,冰月服之以听朝。晏子朝,公迎之,仅能举足,问曰:“天寒乎?”
晏子曰:“君奚问天子寒也?古圣人制衣服也,冬轻而暖,夏轻而清。今金玉之履,冰月服之,是重寒也;履重不节,是过任也,失生之情矣。故鲁工不知寒温之节,轻重之量,以害正生,其罪一也;作服不常,以笑诸侯,其罪二也;用财无功,以怨百姓,其罪三也。请拘而使吏度之。”
公曰:“鲁工苦,请释之。”
晏子曰:“不可。婴闻之,苦身为善者,其赏厚;苦身为非者,其罪重。”公不对。晏子出,令吏拘鲁工,令人送之境,使不得入。
公撤履,不复服也。
齐景公做了一双鞋,用黄金做鞋带,装饰着白银,连缀着珍珠,还用上好的美玉做鞋头的装饰物,这双鞋有一尺长,在寒冷的十一月景公穿着它上朝听政。
晏子上朝,景公迎接他,由于鞋子太重,刚刚能抬起脚,他问晏子:“天很冷吧?”
晏子说:“君上为什么要问天冷不冷呢?古代圣人制作衣裳服饰,冬季的是轻而暖和,夏季的是轻而凉爽。现在君上这双黄金美玉装饰的鞋子,在十一月的寒冬穿着它,是加倍的寒冷;鞋子太重不合适,这是超出了身体的负担,损害了生理的常情。所以制作这双鞋的鲁国工匠不知道冷热的尺度、轻重的分量,损害了人正常的生理,这是他的第一条罪状;制作服饰不符合常情,而招致诸侯的嘲笑,这是他的第二条罪状;耗费钱财却没有得到好处,反而使老百姓心生怨恨,这是他的第三条罪状。请把鲁工看押起来治罪。”
景公说:“鲁国工匠很辛苦,请放了他。”
晏子说:“不行。我听说劳苦自身做好事的人,他得到的赏赐应丰厚;劳苦自身做坏事的人,他的罪名应加重。”景公无言以对。晏子出宫后,命令官吏拘押了鲁国工匠,派人把他送到边境,不允许他再进入齐国。
景公脱去那双鞋子,再也不穿了。
晏子忠君爱民,生活俭朴,看不惯景公穿奇装异服,误导民众,常劝诫景公礼仪天下,淳化社会风气,但景公禀性难改。史记:
景公为巨冠长衣以听政,疾视矜立,日晏不罢。
晏子进曰:“圣人之服中,侻而不驵,可以导众;其动作,侻顺而不逆,可以奉生。是以下皆法其服,而民争学其容。今君之服,驵而华不可以导众;疾视矜立,不可以奉生。日晏矣,君不若脱服就燕。”
公曰:“寡人受命。”退朝,遂去衣冠,不复服。
齐景公头戴巨大的帽子身穿长长的衣服来听政,怒目而视,威严而立,天晚了还不退朝。
晏子进谏说:“圣人的服饰应当适中得体,简单而不肥大,这样可以引导众人;他的举动行为,顺乎常理而没有不合适之处,这样可以养生。所以下官都会效仿他的服饰,百姓都争先效仿他的仪态。现在君上的服饰,肥大华丽不能用来引导众人;怒目而视,威严而立,不能用来养生。天色已晚,君上不如脱去衣服休息吧。”
景公说:“寡人听从先生的教诲。”退了朝后,景公就脱掉衣服帽子,不再穿了。
从中可以看出,齐景公爱美尚华而又天真无羁,是一位幼稚的君王,但其优点是尊重晏子,闻过则改,这使得晏子为相时齐国较为安定。
君上的一言一行,都表明一种态度,引导一种风气,释放一种信号,正如“楚灵王好细腰,宫中多饿人”,为君者不可不察。风俗自下而上,风气自上而下。孔子曰:“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当权者向善,百姓自然也会向善。为官者的品德就好像风,老百姓好像草,风吹在草上,草必定会随着风而倒。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孔子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上层的风气对整个社会风气的强烈导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