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好莱坞商业片比作都市夜晚七彩斑斓的霓虹,亦真亦幻。那么韩国类型片便是寻常巷弄明灭的灯火,平凡真实。
今年戛纳电影节,就有一部聚焦贫富差异的韩国电影杀出重围,最终捧走金棕榈大奖。这部电影,有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名字——《寄生虫》(Parasite)。
熟悉奉俊昊风格的观众都知道,他是一位可将类型片发挥到极致的导演。无论是“零缺陷叙事”的《杀人回忆》,还是“反乌托邦科幻”的《雪国列车》,都极具个人特色和水准。
《寄生虫》夺魁,一方面证明了影片的硬实力,另一方面也佐证了商业类型片在欧洲电影节的另一种环境生态与可能性。
影片以戏谑、荒诞的手法,讲述一个贫困四口之家是如何利用计谋融入上流家庭,并一步步走向毁灭边缘的故事。
《寄生虫》充斥着惊悚、悬疑、黑色幽默等众多戏剧元素,难以用一种风格界定。整个观影过程,就像一趟漫长而又惊险的过山车之旅——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急转直下,超乎想象。
故事中的金基泽一家均没有正式工作,只得打零工赚取微薄收入。生活拮据,勉强解决温饱问题。
同样为一家四口的朴社长家,则是金家的完全对立面。他们居住富人区,有着属于自己的奢华别墅,锦衣玉食,生活乐无忧。
这种贫富之别,一如硬币正反面,总是作为人们抉择时的两种迥然结果存在对立着。
两种本不应交集的人生命运,却因一次机缘巧合纠缠交织,彻底改变了两家人的人生轨迹。
金家儿子金基宇受朋友引荐,去到朴社长家担任其女儿家庭教师。一张由妹妹金基婷伪造的毕业证书,成了连接两种阶层与命运的桥梁。
贪婪的寄生虫找到了毫无防备的宿主,一场充满欺骗与谎言的人间悲喜剧,就此拉开帷幕。
利用社长夫人的爱子之心,金基宇虚构了一个毕业于美国名校的美术心理老师——杰西卡,也就是他的亲妹妹金基婷。
金基婷又利用卑劣手段,将朴社长的年轻司机换成父亲金基泽,美其名曰自家大伯多年御用司机,知根知底,车技娴熟。
父亲金基泽再编造弥天大谎,离间主雇关系,令女主人驱逐尽忠职守的老管家,引荐妻子忠淑接管家政。
原本徘徊在温饱线边缘的金家四口,通过环环相扣的谎言,成功寄生在了这个富裕家庭,敲骨吸髓,赚取薪酬。
谎言能粉饰浅显表象,却改变不了内在本质。他们竭力掩饰的真实身份,却被身上散发的共同气味出卖。
如片中朴社长所说,金司机身上的气味,就像他偶尔搭地铁时所闻到的味道。难以形容,却又四处氤氲。
奉俊昊正是想通过对“气味”的特写,来体现不同阶层间的藩篱与隔阂。而金家人身上这种气味,并不能通过不同洗涤产品来制造差别。它是一种长此以往地下生活所熏染的味道,早已沉淀于内心深处,根深蒂固。
金家人不喜欢这种气味,所以他们要逆天改命,用美好谎言维系自己的梦想。然而横亘在贫富之间的并非深渊沟壑,而是一场彻夜不停的大雨。
对穷人而言,则是一场无妄之灾。这场毫无防备的大雨,淹没庶民遮风挡雨的陋室,淹没狭窄蜿蜒的羊肠小道,淹没睡觉的床铺吃饭的锅碗,淹没一个穷人对生活的美好憧憬。
这场雨,既是剧情转折,也是点睛之笔。影片中金家父子三人雨夜狂奔的场景,自富人区一路下行,过渡到贫民区的一片狼藉,极具对比性地完成了两种主题的转换切割。
冷色调长镜头下,是油腻湿滑的街景和倾盆而下的大雨,人似蟑螂般游离在城市的钢筋森林中。
《寄生虫》所能带给你的震撼,远不如此。它像一部悬疑片,扑朔迷离,百转千回;也似一部惊悚片,满是被心魔奴役的“行尸走肉”;更是一部喜剧片,上演着一幕幕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诞表演。
这其中,充斥着人性的博弈与良知的碰撞。无论是“寄生虫”之间的同级压制,还是不同阶层之间的排异反应,都像极了弱肉强食的食物链。
但有时,杀死傲虎雄狮的凶手并非巨型猛兽,而是藏匿在它们血肉之中大快朵颐的寄生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