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年最令人期待的国产动画电影来了!你还记它的鬼才导演吗?-风君娱乐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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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黄金狗
编辑 / 彼方

不思凡允许万物穿他而过,不受阻力。但他决不会为任何个别保留痕迹。他只是旁观,而已。不思凡并不复杂,也不简单,他是透明的。”


编者按:不思凡的新作《大雨》即将在1月12日上映。这位在7年前执导《大护法》、被众多观众誉为鬼才的动画导演,又将为我们带来怎样的故事呢?

在影片上映后,学术趴将发布对不思凡导演的深度专访。而在前往电影院观影之前,不妨来读一读学术趴的特约作者——黄金狗老师的这篇文章。有着哲学学术背景、也与导演有着多年交情、在《大雨》片尾被列入“特别感谢”的她,将从精神现象学的视角出发,为我们全面回顾、解读不思凡导演的创作生涯。

相信这些内容,将为各位的观影之旅有所帮助。

不思凡的精神现象学

不思凡导演的工作室之前叫Perlumi,说是一种什么鸟;不过现在改叫野团子了。

2022年9月的时候他发了条微博,招聘做三维动画的模型师和后期合成师,工作地点写的是杭州市上城区。因为之前去过工作室,记得地点是在江干区,后来有次聊起,就问阿伦(电影《大雨》的特效设计),是公司搬家了吗?他说没搬,是江干区没有了,都改上城区了。想起电影《老炮儿》里的那句台词:“六爷,没宣武区了,都合西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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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思凡搬家了没?

在闪客时代,他叫悠无一品,《黑鸟》(2004)里有一只咕咕叫的“饭团小鸟”,它从梁衍的“扁担”上飞到了大护法的肩膀上,又继续飞到了馒头的脑袋顶上;《妙先生》里笑哥收养了小宝,《大雨》中大谷子收养了馒头;《黑鸟》中的梁衍历经时间变成了《妙先生》中的梁老头……这些当然不是巧合,甚至也不是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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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鸟》中的梁衍和“饭团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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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先生之火泽睽笑人传》中的梁老头

毋宁说,它们原本都生活在不思凡的个人栖息之所,只是暂时被他派出来跟世界打交道而已,它们更像演员。它们想表演的是那些我们称之为“抽象”,但“永恒”的东西,比如欲望,比如执念,比如爱,比如悲悯……

所以从《黑鸟》到《大雨》,不思凡没搬家,不仅没搬家,他似乎都没有挪动过,每每讲一个新故事,他并不热衷于去探索所谓新的方向,他太知道自己要讲什么,而且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他需要一次次花费多年时间来研究怎么搭建一个接地气点的情境,让具体的演员去演抽象的概念。

什么都是“它”,但“它”怎么才能变成可以跟观众,可以跟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进行交流的什么和什么,恐怕是让不思凡真正头大的。他得当他自己的翻译者。

01
“实体即主体”

在关于《大雨》的一段采访中,执行制片人大南菌透露了一个细节:“设计大乐的时候,(不思凡)苦苦折磨到底要设计怎样的一个游侠,可能看着一瓶酒,他就会在想,这个东西要是有生命的,会是什么样呢?就他了!就诞生了一个这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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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瓶子的造型扣下来设计成角色,这就很不思凡。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简单粗暴”地把“物”以“人”化。

《大护法》里的太子是他某次刷到徐锦江老师的照片之后设计的;花生人是因为看到同事桌上摆着的手办设计的;《小米的森林》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异虫、傀叫子……谁知道他又是看到了什么想到的。但你会觉得他这是在“拟人”吗?或者说,把“物”以“人”化,是不是本来就是动画电影特别擅长的部分呢?

可我觉得不思凡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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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护法》中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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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护法》中的花生人

他不是把物设计成人,恰恰相反,物与人之间的界限在他眼中原本就是模糊的。所谓界限,就是某件事情终止的地方;或者说是某样东西不再是那样东西的地方。

当我们认为不思凡在“赋予”什么静态的物件以生命的时候,是因为我们默认我们作为人是有主体性的,是有能动性的,是有主观的意识可以运用的;而酒瓶子没有,手办也没有。

但是在不思凡的眼中却未必如此。他从小就生长在一片森林里。树木间奔跑穿梭,跟表哥下河游泳,就是他对这个世界起初的认知。这种认知是“前现代”的。

我们常常会听到“现代性”这个词,在哲学的层面上看,它是一种普遍的原则立场、价值取向,人的精神活动会被这样的普遍原则所支配。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现代性的特征,恐怕就是“主体主义”,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人成为唯一的准则。于是在人的眼中,世界变得分裂,整体不复存在。

在近代科学革命之前,人们把自然看作是“母亲”,而不是“物”。在这一点上,不思凡一定不是个科学自然主义的支持者,因为科学自然主义认为自然就是自然,自然就是物质,水就是H2O;但是在不思凡这里,自然不是外在于我们的他者,它在流动,它会生长,它和我们同在一处。它是客观的,但它同时也是能动的。

这样的思维底色体现在审美上就会变得很不思凡。比方说,在《妙先生》中的火泽神,或许一听电影里要有个什么神,会首先觉得应该设计个“人”形,但不思凡没有,他说火泽是“灵念的大河”。火泽神没有具体的形状,它更像是一片雾气;它不讲话,也不用任何可见的威慑方式来展现自己的神力,但它自有办法让人类靠近,让人类躲无可躲;就像笑哥,最后燃烧自己,飞进火泽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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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在《小米的森林》中的苏放和苏默的父亲,他长在石壁里面,每一次醒来都会变化一个地点出现,为了更多次见到他,洞穴不得不一次次被开掘。再比方说,在《大护法》中,天上被灯油熏黑的大花生里其实包裹着哭泣着的,全体花生人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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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也不是人,是也不是神,是也不是父亲或母亲。它们是“自然”,我们也是“自然”,现代性的断裂在不思凡的世界里被弥合了。就是这个词:生长。与其说是不思凡设计出了什么,不如说是它们自己生长成了什么,它们原本只是单一的东西,但是在不思凡的观察中分裂为二,在内部形成了对立面,博弈、取舍,最终又在角色中实现了自身的统一性。

不思凡拍的东西,一点都不“写实”;但也不“科幻”;也不“玄幻”;它很真实。

02
“存在即思维”

“鬼”是不思凡特别偏爱的意象。

在《小米的森林》中,小米因为误在河里洗澡而中的毒叫“鬼绕梁”;《妙先生》中的小道士丁果是来捉鬼的;在《大护法》中,“鬼”是吉安村长;是刑罚者;是小明;但它更是庖卯;甚至在未来某天,它未必不是在目睹了小姜被杀后对大护法说出:“你帮我做个事,杀了他们”的太子;在《大雨》中,不思凡更加“懒得掩饰”地直接将大谷子变成了“怪物”(鬼)。

所以,鬼是什么?为什么他们是鬼?

“那些变鬼的人,一定是不伴大道而行的人。他们身存人界却心宿鬼道,事实上不过是心窍迷了路的人。”这是不思凡给出的答案。与其问鬼是什么,不如问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鬼。也就是说,在不思凡构建的世界里,“鬼”不是一个最终形态,它是一个过程,是变化本身。

《妙先生》中的笑哥出身很好,后来遭到灭门,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后来被人收养,最后那个人家得子,又将笑哥抛弃;然后他收养了小宝,笑哥拼尽全力给他找吃的,还是一无所获,于是他不再相信真的存在一片被神明护佑的土地,他只在乎如果真的有神仙,那它值不值钱。因为对生存的欲望,笑哥变成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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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护法》中的庖卯沉迷练就一刀取人心脏的本事,这种执念让他对吉安村长笃定愚忠,他全盘接受吉安灌输给他的“故事”,坚信自己每天练刀肢解的是猪猡,不是人,不是自己的同类。没错,是吉安骗了庖卯,但庖卯本身也未必抗拒被骗,因为这是他所理解的,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是庖族后人的方式。因为对被质疑的恐惧,卯卯变成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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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中的大谷子为了给儿子馒头更好的生活登上戏鼓船找夜翎缎,最后也变成了怪物(鬼)。因为对儿子的爱,大谷子变成了鬼(怪物)。

对生存的欲望、对被质疑的恐惧、对儿子的爱,你能说其中的哪一样是不“正当”的呢?哪一样是不该“被允许”的呢?哪一样是绝对“邪恶”的呢?但它们怎么就把好好的人变成了鬼呢?

是过程出了问题。那么过程受什么影响呢。大环境。不思凡说:“《大护法》是我对人性的理解,而《大雨》是我对世界的理解。”如果说在《大护法》中的花生镇是压抑着的怪诞,那么《大雨》中的世界则更加疯狂。欲望像洪流一般绝情地把一切尊严、信念、坚守全部摧毁,卷入其中的人不再具有身份和独特性,他们更像是可以被标签化归类的某种营养物质,滋养着洪流不断扩大,愈发湍急。

《小米的森林》中有一句话:“所有不同种的异虫,都出自同一种卵,实在是太神奇了!”笑哥、庖卯、大谷子,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异虫”,那卵是什么呢?是欲望、是恐惧、是不思凡眼中的大梦一场。

但世界又不只是大梦一场。不思凡没那么他自己说的那么黑暗的,其实也没那么暴力,他一边自己折磨自己、寻找在找出路,另一边在作品中不停借角色之口喊啊喊啊,比如在《大护法》的结尾处,大护法对着罗丹大喊:“你敢不敢问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你能听到吗?你还能听到吗?你还有勇气直面你的恐惧吗?”;比如在《大雨》中,馒头对着大谷子递过来的夜翎缎大喊:“这个东西我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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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把所有人都搅成了怪物。”但这些人中也有人依然保有一种力量:他们并不会作为肯定的东西而对否定的东西不加理睬;他们敢于面对面地正视否定的东西,并不怕在那里停留;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去经历“变鬼”过程中的每个环节,又在这个过程中由否定再次走回肯定。

不思凡就走在这条辽远的路上。

03
“绝对即精神”

我们究竟要靠什么辨认彼此啊?

6年前在《大护法》中,由于花生人们都贴着假眼睛假嘴巴长成一个样子,所以太子不得不在小姜的手腕上系条红色手绢;到了《大雨》,不管大谷子变成什么样态,拍拍馒头的木头盔,馒头就知道是他了。

其实他们用来辨认彼此的,并不是什么熟知的东西,不是形式的东西,也不是虚假的东西,而是一种精神性的东西。因为如果从知识的层面来把握小姜或大谷子,他们就是无脑的花生人,就是可恶的怪物;如果不是太子,不是馒头,换另一个人,大可以这样偶然且武断地判断他们。但如果是太子,如果是馒头,他们恰恰就是“小姜不是无脑花生人,大谷子也不是怪物”的证明。

小姜和大谷子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一个认识过程,而太子和馒头是这个过程的重要参与者。就像是一场豪饮,参与者都酩酊大醉,但如果他们一个个走掉,酒席也就不复存在。个别的醉酒者是不会使酒席持续存在的,他们既是否定的和正在消失着的环节,也同时是肯定的必然的环节。

那么我们,又靠什么辨认不思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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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与不思凡的合影

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不思凡本人比他的作品好懂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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