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任何时代,只要肯动脑子加腿脚勤快,不会没饭吃

《繁花》时代生意有多好做?从上海买20双鞋去无锡卖,价格翻番-风君娱乐新闻

热映的电视剧《繁花》虽然和原著关系已经不大,却自成一体,尤其是沪语版,剧中那个人人弄潮、个个淘金的激情场面,让人分外亲切。

20世纪80年代中期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爸妈在无锡和平电影院隔壁租了个12平方米的小店面,卖皮鞋服装。从哪里进货?上海的百货店。

上海商店的皮鞋好看又便宜,最为知名的就是大象牌。大象牌每人一次限购5双。我爸戴了帽子进去买5双,脱了帽子买5双,戴了眼镜买5双,脱了眼镜一进门,上海阿姨认出来啦,“朋友,啥意思啦,侬刚刚买过了!”没办法,出来给了一个上海爷叔一包飞马牌香烟,爷叔帮忙又买了5双。进了20双鞋的货,每双15元左右,我爸兴冲冲挤公交车回无锡,卖30元一双,一天就卖光了。

除了上海,我爸在吴江也发现一家皮鞋店,据说跟上海鞋厂有关系,鞋子更便宜,式样更新颖。我爸马上和店主商量,让利8个点,吃了这家60%的货,叫了辆手扶拖拉机运到无锡,白天进不了市,晚上偷偷进城,也是一阵疯销。货架卖空了怎么办?去两站路外的无锡第二百货买几双,加个几块钱,照样很好卖。

小店也卖衣服。有阵子很火的腈纶棉双面滑雪背心,一面白一面彩色,还有20世纪80年代挂历美女标配的蝙蝠衫,都能赚个二三十元一件。一次运个500件,四五天就卖光了。各种廉价首饰也卖,总之货架一定不能空着,这就是个体户和国营商店的最大不同。

20世纪80年代无锡轻工业并不发达,买鞋、买衣服,只能通过我爸这样脑子灵光的生意人,当时我们家小店的生意非常好。所以说,任何时代,只要肯动脑子加腿脚勤快,不会没饭吃。

生意红火,但条件却很艰苦,爸妈住在店铺阁楼,约1.5米高,人根本直不起腰来。近40年了,我到现在仍然清楚记得我爸边忙边吃盒饭的场景。

皮鞋服装店开了一年半,因为合作伙伴以及房租问题关门了,我爸拿起三弦又干起老本行——说书。说了一阵子,有个粉丝老张说“别说书了,跟我开厂吧,做棉纱厂里粗线管上的纱管”。这个怎么做?老张拍胸脯,“这事包我身上”。啥也不懂的说书先生就这样买了一台拉管机,一台冲床,开起了纱管厂。

在老张张罗下,我爸租了当时公社大队的房子。那会私人开厂很少,大队多的是房子,房租一年3万元,纱管厂正式开张。因为是“家族企业”,我娘说得用自己人。我大表哥二表哥顺理成章来了,还带来了一帮小伙伴,都刚初中毕业。

有阵子纱管次品多,我爸急了,规定出一根次品扣一毛钱,这规定一出,奇怪了,一根废品都没了。答案很快揭晓,厂房后面有块稻田,秋收割稻时,割出了无数纱管来。为了不被扣一毛,小伙伴们把成本一块五的纱管直接扔进了稻田。

我爸暴跳如雷,“说!谁干的?”几个小孩你指我我指你。“好!每人扣20元!”但他忘了,会计是我娘,这边扣20元,那边我娘就给了每人25元。

当时粗纱机供不应求,每台能配10箱纱管,做得好是大有前景的,但说书先生的厂由于次品率太高,始终无法产量达标,后来随着国营棉纺厂陆续关闭,这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做实业不行,我爸开始反思,也许轻资产运作更适合他。一个当时看起来有点奇葩的赚钱模式开始大行其道。这种模式行走江湖有个诨名——皮包公司。20世纪80年代由于价格双轨制,到处能看到有人夹个皮包,行色匆匆:钢材要吗?铝材要吗?你问他哪有,他也不知道。

我爸单位也顺应时势开了这么个公司。后来我爸承包了这公司,承诺一年上交1万元,只有三个人,我爸是经理,加一个业务员、一个会计。

有一次,我爸遇到一位无锡粉丝老陈,是一家金属网厂厂长,他说厂里一年做下来,积了100多吨废铁丝在仓库不知道怎么处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说书先生马上要了点样品,脚不点地找到常熟这边的建筑站,问这东西你们要不?建筑站老板连连点头:要要,造房子扎钢筋有用。

两边一牵线,建筑站叫了五辆卡车把100多吨铁丝来回几次,直接从无锡拉到了上海浦东。众所周知,那时候,正逢浦东大开发。

这一年,我爸给单位里赚了6万元,整个单位收入才4万元,还有那么多人的工资要发。老陈因为100多吨废铁丝成功变现,年终拿到了奖金。这一年,我们家也造了房子。可谓三赢。

皮包公司虽然有贬义,但对当时的乡镇企业发展有一定贡献。当时有句话说,看一家企业是否兴旺,只需看两根烟囱有没冒烟,小烟囱是香烟,大烟囱是食堂,指的都是有没有高朋满座,挤满谈生意的皮包客。在信息不对称的时代,皮包公司也是信息站。

这之后,爸妈又开过中外合资公司,开过饭店、水果店、文具店……在当时的江南一带,生意不拘大小,哪里都能赚钱,到处都能看到我爸妈这样行色匆匆的小生意人。《繁花》所还原的上海,正是当时江南生意人的信息中心、风向标。小到一双皮鞋的式样价格,大到股市的波谲云诡,风起于青蘋之末,上海,在江南商人心目中的江湖地位,从来都是举足轻重的。

本地小囡从《繁花》里看到了弄堂和黄河路,我这个江南小镇的孩子从《繁花》里看到了父辈扛着一麻袋皮鞋挤公交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