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歌:将自家老缝纫机带进《繁花》剧组,这部剧解答了我对父辈的好奇 | 对话-风君娱乐新闻

对话 · 胡歌

以下为采访摘要

《繁花》解答了我对

父母那代人的好奇

电视剧《繁花》,是近两年来少有的能引起如此大规模社会反响的影视作品。剧中胡歌饰演的阿宝,在改革开放初期乘上了时代之风,股票、外贸两手抓,迅速积累了财富,成为商界新秀。

在处处是机遇的上海,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半日归零,围绕阿宝展开的是一幅90年代独有的时代群像。
《繁花》三十集的体量,长达三年的拍摄,导演慢工出细活的特色让演员们“苦不堪言”。胡歌和其他演员都经历了几进几出剧组,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能杀青。

胡歌:将自家老缝纫机带进《繁花》剧组,这部剧解答了我对父辈的好奇 | 对话-风君娱乐新闻

△电视剧《繁花》胡歌 饰 阿宝

胡歌: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像一个剧团,有固定上下班时间,每天都会遇到同样的人。
田川:有回家的感觉吗?
胡歌:有。
田川:《繁花》拍摄期间,每次进入阿宝这个角色需要做心理调整吗?有没有哪次特别难回归?
胡歌:每次都难,每次我都以为自己已经做好调整了,但每次导演都说阿宝还没回来。在我的认知里面,我不变胖,不变瘦,发型不变,皱纹不要多,然后再看一看之前的回放,就可以回到阿宝的世界了。但是导演的眼睛非常犀利,他经常告诉我要再年轻5岁。尤其是演完《县委大院》以后,他经常觉我演得太沉稳了,感觉梅晓歌的影子还在我身上。

电视剧版的《繁花》,从播出到结局,热度持续增长。同时,电视剧的热播也引发了“上海热”。剧中时常出现的黄河路、进贤路引无数游客打卡。宝总住的和平饭店,预订电话几乎每天被打爆。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剧中那些熟悉的腔调、场景、地标也一次次把胡歌拉回童年的上海。

田川:《繁花》被大家议论最多的就是很有上海特色,你也是在上海出生长大的,我很好奇你的上海记忆是什么样的?
胡歌:我的小学、中学、大学,离我出生的地方都在三公里之内。所以我从小成长的范围还是比较小的。
田川:你说拍《繁花》的时候,有一个场景一下就勾起你小时候的记忆了,那个场景什么样?
胡歌:那天是拍我拉着汪小姐在南京路上奔跑的戏,是两个人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三羊那单生意成功了。跑着跑着汪小姐的包掉了,她突然停下来,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刚好看到南京路边上的一条小马路。那天我们打的是很暖的光,夕阳西下那种感觉,那一瞬间我就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经常带我逛南京路,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妈妈正牵着小孩的手往前走,一下就陷到情绪里了。

1982年,胡歌出生在上海徐汇区。胡歌形容演《繁花》更像是拾起了对父母那代人的认知拼图。剧中阿宝和胡歌父母是一代人,在六十年代末,有的当知青,有的进工厂。剧中展现的九十年代,正是胡歌父母一辈四十多岁时所经历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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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繁花》胡歌 饰 阿宝

胡歌:《繁花》所展现的年代是我刚上小学的那几年,说实话,成年人到底在做什么,在一个小孩眼中,他的视野是非常肤浅的。其实在接到《繁花》演出邀约之前,我就对这本小说非常感兴趣。小说包含两条时间线,一个是60年代,一个是90年代。我父母比阿宝年长几岁,但他们经历了同一个时代。对他们那个年代我非常好奇和感兴趣,因为离我的生活非常遥远,但每次想再多问一些的时候,他们就像书里的主人公一样,就不响了。所以当这本小说出现的时候,我就反复阅读,就完成了我对那个年代认知的拼图。
田川:塑造阿宝这个角色的时候,有借鉴父亲八九十年代的形象吗?
胡歌:应该是我大舅舅,他的成长经历更像阿宝。其实有一些小说里很具体和详实的描写,我们没法在剧里去表现。对于没看过小说的观众来说,他可能无法在第一时间感受到,这个人某些行为举止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其实是挺难的点。

连同胡歌的爷爷奶奶,一家五口人曾挤在上海一间不到30平的房子里。《繁花》拍摄前,剧组发文向社会征集上海八九十年代的老物件,胡歌也把当年家中的很多东西带到了剧组。

田川:你也拿了很多自己家的老物件去剧组,最后有用到吗?
胡歌:比方说绒线,做衣服的布料,还有一台缝纫机,都有用上。我妈离开之后,很多她的东西我都不舍得扔,一直留着,但我也不知道它们还能发挥什么作用。刚好有了这个机会,我就觉得很有意义。如果它们可以呈现在记录那个年代的影像里面,好像是一种延续,所以我就拿给剧组了。我们的造型老师雪莉姐也非常用心,当时《繁花》已经拍到第三年了,有一天她突然问我,今天拍摄有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东西?我完全忘记了,然后她就说你看雪芝脖子上那条红围巾,上面的绒线就是你妈妈留下来的。
田川:你在挑选这些老物件的时候,会勾起你的回忆吗?
胡歌:比如缝纫机,对当时很多上海家庭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物件。对于小朋友来说,它可能就是一个玩具。那时候我们住的地方小,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我,5口人住在不到30平的房子里。中间是隔开的,爷爷奶奶住一半,我和爸妈住另一半,按上海话说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
田川:什么意思?
胡歌:就是要在逼仄的空间里放很多东西,生活空间非常的小,所以缝纫机不用的时候就是我的写字台。
田川:你会怎么玩它?
胡歌:就是踩它。
田川:然后幻想自己在开车之类的?
胡歌:对。

一边凋零 一边怒放

热闹过后 我还是我

14岁的胡歌,已经能站在镜头前侃侃而谈。而在这之前的童年时光,他性格封闭内向,时常蹲在角落,对着动物说话。父母抱着接触文艺能让孩子开朗点的想法,给胡歌报名了艺术班,进艺术班没多久,他就被上海广播电视台的小荧星艺术团录取。

胡歌:有一场戏是阿宝睡不着,然后去坐通宵车。车的内部结构和我记忆中80年代的公交车非常像,我一坐上去,很多小时候的记忆就涌现出来了。所以演《繁花》的时候,我时不时就会被拉回童年回忆里。而且很多时候就很脆弱,一下就会击中我。因为我知道有些回忆永远都回不去了,但没想到在一部电视剧里,那些场景突然就再现了。
田川:比如哪个场景一下就击中你了?
胡歌:比如坐上公交车后,我就会有一个非常具象的回忆,是有一次我妈带我去鲁迅公园。以前的公交车非常挤,上车的时候需要下面的人往上推才能关上门。那时候我很小,应该还没上小学,当时公交车有三个门,我妈把我推上了一个门,但是她自己上不去了,她就跑到前门,从前门上了车。但我不知道妈妈有没有上车,我就一直哭。
田川:那怎么办?
胡歌:当时那个售票员很好,到站以后她让我先不要下去,抱着我说看你妈妈有没有下车,看到妈妈了我才下的车。

田川:你觉得自己的个性更像妈妈还是爸爸?
胡歌:都有。我觉得母亲带给我更多的,是面对逆境的时候人该怎么和自己相处。现在回头看,她的人生非常不容易。1990年,在我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就开始生病,长达29年。虽然她从来没告诉过我面对磨难时应该怎么做,但她一直在做,我一直在看,在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对我产生着影响。

《繁花》结局中有这样一句话,“人不响,天晓得”。繁花落尽,剧中人物依次告别,胡歌饰演的宝总完成了对所有人的承诺,悄然退场。人们评论《繁花》:本以为是在讲重逢,看着看着才发现是在讲离散。去年上映的电影《不虚此行》,胡歌饰演一位靠写悼词为生的编剧,在两个角色间穿行,胡歌默默完成了一场漫长的告别。

田川:你在拍摄《繁花》的时候还拍了《不虚此行》,尤其那段时间你也经历了生活上的一个起伏。在特定的时间段遇到阿宝和闻善这两个人物,他们有治愈你吗?
胡歌:我会把一些东西藏在心里,但一直也没找到一个出口。包括《繁花》的场景突然打到我,都是在拍《不虚此行》之前发生的。直到有一天曹保平导演给我发了一个剧本,读完以后我觉得闻善这个角色和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连接。对我来说,他像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礼物,因为从某个人生阶段开始,就没人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了。
其实我小时候很内向,不善于表达。父母为了让我的性格更健全一些,在我很小的时候硬是把我送到了小荧星去学表演,学这学那的。所以从小学开始,大家就会觉得我是一个文艺积极分子,学校有各种活动都会把我推到台上,一直到做了演员。所以在大家心里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但当我看到《不虚此行》剧本的时候我才发现,闻善就是我最原本的样子。而且他从事的职业,为逝者和生者做的事情刚好是我需要的。我觉得是让我找到了某种跟自己和解或相处的方式,因为很多时候我都非常的纠结和挣扎。
田川:现在能更自洽一些吗?
胡歌:还是会有起伏,会随着环境的改变或工作压力的大小有改变。

这些年,胡歌经常被偶遇,不是在西藏的加油站,就是青海的公路边。人们偶遇的胡歌,也形态各异,要么是全副武装,独自骑行,要么是满脸胡子在捡垃圾。总之,没什么明星的样子,跟《繁花》中西装革履的宝总,《琅琊榜》中文雅的梅庄主,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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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

田川:你经常分享在野外的经历,和你做演员的状态完全不同,从野外回来会更好地帮你进入角色吗?
胡歌:是能够让我重新回到我自己。我们经常生活在我们构造的世界里,以为这个世界是我们创造的。可当你置身大自然的时候,首先你会感觉到我好渺小,好像没有支点了。在城市里,在我熟悉的环境里能非常容易得到的东西,但在大自然里什么都没有。然后你才会去思考,人在自然里到底是怎样的物种,是怎样的存在。
也是机缘巧合,2013年的时候我第一次去到长江源,可能是那次的经历改变了我之后业余生活的重心。我被自然感动了,被公益人感动了。行程中我就跟他们说,你们不要请我做大使了,我来做你们的志愿者吧。所以从2013年开始,我大概每一两年会过去一次。我觉得置身自然可能跟我的个性也有关系,在自然界里我会觉得特别放松、平静,它对我有治愈的作用。

《繁花》上演大结局当天,胡歌借用剧中台词,和这部拍摄了三年之久的作品告别。他写道:“一边凋零,一边怒放,热闹过后,我还是我”。三年拍摄,胡歌从三十多岁,迈入四十岁,除了交出了一部难得的作品,他也迎来了人生新的身份。2023年初,胡歌在社交媒体上宣布自己的女儿出生。

田川:进入40岁之后,对你的人生观有什么影响或改变吗?
胡歌:我没把40岁当作标志性的界限,而且现在和以前40岁的概念也不一样了。我现在只是多了一个新身份,做父亲了,这个新身份会让我重新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总的来说,我感觉之前20年过得还挺偶像剧的,走得很快,我希望带给我孩子的影响是能够脚踏实地的。
田川:希望你可以向着自己喜欢的样子不断生长。
胡歌: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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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人:张燕

编导:伊帆

编辑: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