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冰》原型人物,比张颂文更狠-风君娱乐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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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猎冰》)

《猎冰》取材自真实故事,现实往往比小说或影视剧更加荒诞。

在寺庙里,老僧人对刘大枭说的那句话,充满朴素的人生哲理:“人不作恶,便是大善。”这句话对每个人都适用。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牢记不作恶的底线,你就是个善良的人。

✎作者 | 谢无忌

✎编辑 | 谭山山

电视剧《猎冰》大结局了,围绕它展开的话题和争议,仍然在继续发酵。

演员的演绎,为这部剧赚取了极高的话题度和关注度。继《狂飙》的高启强后,张颂文在剧中对反派角色黄宗伟的演绎极具戏剧张力;新人姚安娜饰演女警,则因为过于生疏稚嫩的演技备受争议。

《猎冰》取材自真实故事,黄宗伟的原型是大毒枭刘招华。这个曾经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将普罗大众最为陌生,又最不敢触碰的幽暗复杂的人性一面拨开。现实往往比小说和影视剧更加荒诞。刘招华那些狂妄自大、挑战法律和公序良俗的言论,让人不寒而栗。萦绕在他身上有太多猎奇的故事,仅凭网上曝光的视频和文字碎片,我们不知道,隐匿在他身后的真实世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深渊?

这无疑是个极佳的犯罪文学题材。《猎冰》同名原著小说作者郭国松花了五年时间,在书中刻画了“刘大枭”这个角色。正如小说开篇所写,这是一个关于打开“潘多拉盒子”的故事,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句话在刘大枭身上得到了印证。到了剧中,刘大枭变成了黄宗伟,每打一声响指就有事发生。

原著小说与电视剧的演绎各有侧重点,也各具风格。尤其在警察的角色设定上,郭国松与剧版导演高群书存在较大的分歧。我们找到了郭国松,和他聊了聊创作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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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冰》

郭国松著

广东人民出版社,2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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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用老套路写一个板板正正的警察人物”

硬核读书会: 小说《猎冰》中刘大枭的故事原型是刘招华,取材于真实的罪案。你为什么想写这样的故事?什么时候开始创作的?

郭国松: 刘招华的案子是陈年旧案了。大概在2018年的时候,我正在创作电影剧本,看到关于刘招华的视频,非常感兴趣,觉得这就是天然的影视片题材。这个案子是在广州判决的,我在广州做了那么多年法治记者,在人脉和城市熟悉度上有优势。起初,我想就这个原型写一部非虚构作品,但案件材料拿不到,同时由于时间关系,也很难还原案件的全貌。于是,我依据大量的资料,一鼓作气写成了12集的电视剧本。

隔了很长时间,我将这个剧本给了导演高群书。他们刚好想做一部缉毒题材的电视剧,但觉得原剧本警察戏份比较弱,希望我加大警察的戏份。我尝试过修改,但在警察的形象设计上,我们很难达成一致。后来我把剧本改编权转让给投资方,但只限于电视剧和网剧的单项权利,我保留以12集剧本为基础创作小说的权利。此外,包括电影改编权在内,还在我手上。他们后来就是以12集剧本为基础进行改编,但怎么改编我没有过问。

这个故事很精彩,题材很有价值,我就这样把12集剧本给了投资人,心有不甘,又花了一年多时间,创作了30万字的长篇小说《猎冰》。现在的小说版本里,包含了12集剧本的全部内容,但容量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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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猎冰》)

硬核读书会: 媒体报道过不少关于刘招华的故事,小说中的刘大枭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文学改写吗?


郭国松: 刘大枭就是以刘招华作为素材基础创作的,有些情节也有事实依据。比如,刘招华说过“西方国家曾经用鸦片战争打开中国国门,我要用毒品打开西方大门”;还有,他从福建福安跑到广东普宁,警察追查的时候,发现有一条村的鱼塘所有的鱼都被毒死了,取水样化验出当中有麻黄素,就是他制作毒品的原料,行踪由此暴露。但也有不少情节是虚构的,目的是让其更戏剧化。原型故事不过是创作的素材,剧本和小说都设计了大量新的情节。

关于刘招华这个人,其实我们在媒体报道中看到的也是只言片语。比如刚刚引用的他那句自吹自擂的话,要是直接放在文学作品当中,容易造成畸形的、反常的崇拜,价值导向就会有问题。所以,我在这句话的情境中设计了对冲,就是菲律宾毒贩奥古斯丁所说的——“你说这话我可不能恭维,制造毒品走到全世界,到哪都是人民公敌,你可要小心谨慎。”小说中大部分情节是虚构的,是把现实生活戏剧化的结果。换句话说,这不是对现实生活的简单照搬,而是对生活的艺术再现。

硬核读书会: 你了解的刘招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物为何触动你的创作欲望?

郭国松: 首先,我觉得他有一个“传奇”的犯罪故事,不论是影视剧还是文学创作,通常讲究戏剧性,这个故事具备了条件。其次,他所带来的社会危害极大,警察与他较量了很多年,正义和邪恶有对抗和较量,才有故事发生。再者,他是一个智商奇高的人,审讯的时候,警察想套他的话都没法套出来。我采访过公安部禁毒局副局长韩旭光,他称“刘招华是化学合成冰毒的鼻祖”,可见这个案件是极其典型的,在中国缉毒历史上堪称符号性案件。而且刘招华当过法警,也有过当兵的经历,是以干部身份转业的,最后居然走上了这条邪路。

他触动我去创作的点在于,他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个聪明要是用在正道上,他可以去做一个化工企业的老板,制药厂老板也可以,但他因为一念之差,走上了这条邪恶的路。人都会犯错误,做错事有时候可以回头,但毒贩没有回头路可走,一旦踏进去就是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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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猎冰》)

硬核读书会: 小说当中谈及刘大枭的家庭背景,以及他对早逝父亲和劳苦母亲的感触。为什么要描写这些心理活动?

郭国松: 我觉得原生家庭的不幸跟他从事犯罪没有什么关系。刘大枭在逃亡过程中,藏在寺庙里,将这些东西归因于父亲的骨灰没有入土为安,好像家里有一种魔咒存在,所以他后来将父亲的骨灰埋进土里。其实,客观来说,二者是没有关系的。从文学创作的手法来说,我想设计在一个惊心动魄的追捕场景之后,到了他躲在寺庙这个节点,节奏可以慢下来,他就有时间去回忆过往,回想自己为什么会走上了这条路。

我也写到了,刘大枭并不后悔,也从来没有半点悔意。他没有觉得作恶会给家庭带来悲剧和因果报应,反倒有点逃避这个责任的心态,将走上犯罪的黑暗道路归因于家庭的不幸和魔咒,所以他才会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到底。

硬核读书会: 刘大枭迷信命运,求神拜佛,逃脱警察视线时,他经常会躲到寺庙里。点明这一点是出于什么考虑?

郭国松: 一旦遇到不顺的时候就想找寺庙烧香拜佛,找人算命,也算是国人的一种思维惯性。就像现实生活中有很多贪官会到五台山上香,满怀罪恶的人,其实也有点心理恐惧,想通过求神拜佛来求得宽恕,获得心理上的、精神上的慰藉。这不是很荒唐吗?怎么就没有想到因果报应?刘大枭每次制造冰毒的时候,都要洗手,将香举过头顶,给供着的佛像拜三拜。这跟信仰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为罪恶感寻找一种精神上的支柱,但这种精神支柱经不起推敲,也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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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猎冰》)

硬核读书会: 除了反派刘大枭,小说也描绘了警察的正面形象,比如老六和皮特。你是怎么设计这些人物的?

郭国松: 皮特这个人物,性格色彩鲜明。他是个破案高手,警察界明星式的人物。为了制造戏剧冲突,我给他起了这个听起来很像那个尽人皆知的外国电影明星的名字,局长陆锵调侃他,他也为此给局长起了个外号叫“老六”(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没有森严的壁垒。虽然都是暴脾气,但他们心怀正义,关键时候无惧枪林弹雨,赴汤蹈火。我觉得这样的警察角色才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既有英雄侠气,也有点小毛病,像傲慢、瞧不起人——说白了,我不想用老套路写一个板板正正的警察人物。

举个例子,之前影视剧里的警察大多是这样的:突然,手机响了,老婆发来短信:“孩子发高烧了,正在去医院。”我觉得用这样的情节来表现警察的正面形象太肤浅了,可以有很多种表现方法,而不应该是这种庸俗套路式的。我接触到的缉毒警察,哪个没有毛病?哪个没有个性?但那些舍生忘死的警察,我们对他们了解多少?

硬核读书会: 在你看来,《猎冰》能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关于社会价值的思考?


郭国松: 就是那句常说的老话:正义终究战胜邪恶。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在寺庙里,老僧人对刘大枭说的那句话,充满朴素的人生哲理:“人不作恶,便是大善。”这句话对每个人都适用,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牢记不作恶的底线,你就是个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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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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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故事是审视人性极好的机会”

硬核读书会: 你认为张颂文和姚安娜在剧中的演绎如何?符合你的设想吗?

郭国松:我这段时间忙,还没看完这个剧,也不好评价。剧中很多角色是设计的新角色,不仅张颂文饰演的反派主角跟最初的12集剧本、后来的小说不同,对警察的描写也不同。姚安娜扮演的赵友男这个角色是新加的,那么,相应地,其他角色和情节也要跟着走。这也是我跟高群书的分歧之处,他喜欢用“生瓜蛋子”型演员,姚安娜的角色就是看起来有点愣头青的感觉。他一贯的风格就是粗粝、工业风,这是导演的个人风格,无可指责。

我做调查记者出身,特别强调逻辑性,在小说当中设定的角色,不管是正派还是反派,我认为都是要反复推敲的。你想想,对标中国最大的毒枭,警察形象肯定得是智勇双全的,起码是在力量上势均力敌,屡屡破大案子,有一身散打硬功夫的高手,才有“猫鼠游戏”的巅峰对决感。所以,我把皮特设计为“正统的公安大学刑侦专业硕士研究生”,是警界明星式的人物。在艺术创作来讲,不同的手法运用,就是风格上的差别和个人喜好的问题。

硬核读书会: 国内 刑侦小说的创作者大多是警察或法医出身,他们有不少亲身经历,或者更了解犯罪案件现场。相比起来,记者出身 有什么优势?

郭国松:我们常说艺术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即使是虚构的创作,也要合乎逻辑。我觉得我的优势在于:第一,我懂法律,我是法律记者出身;第二,我懂刑事侦查,刑侦技术原理我也了解,法医学的那些专业知识我也有些肤浅的研究;第三,我是主流媒体调查记者出身,有比较强的调查和获取事实的能力。任何作家的创作都有一定的原型,对我来说,丰富的生活阅历、观察社会的能力以及正确的价值观,都是从事文学创作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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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猎冰》)

硬核读书会: 在《猎冰》创作过程中,你做了哪些调查功课?采访过哪些重要的人?当中最困难的部分是什么?

郭国松: 我在网上找了大量资料,进行阅读和分析,因为时隔多年,很多相关人物已经没法找到做采访了。我先了解案件背景,采访了公安部禁毒局的相关领导,还到了广州东郊的一个化工城观察,那里有个写着“严厉打击毒品犯罪”的横幅,令人非常震撼,很有现场感,特别能激发创作灵感,就好像置身在小说里的情节一样。我还去参观了一家制药企业,他们的总经理带我到了无尘车间,让我了解制药的基本生产过程。制药跟制毒在原理上大致相似。我说:“你们制药是把有病的人往好了治,而制毒是把好的人往死里整。”

当中最困难的部分,我觉得在于猫鼠游戏的双线叙事架构。猫扑上去,把老鼠抓了,故事就没法演绎下去,就是新闻报道的素材,不构成文学;猫扑上去,老鼠跑了,怎么跑?这就有讲究了。比如第一场围捕,警察们从四面包围了刘大枭的院子,他插翅难逃,读者的胃口也被吊起来。怎么跑呢?最后他是从地道里跑掉的。可是,不仅事前侦查没有发现地道出口,被抓的两个马仔也没供出有地道。原来,地道的出口设在房后,河流的水面下。这一方面说明毒枭异常狡猾,另一方面也说明警察围捕失败很合理,这样故事才能继续讲下去。

我在书中也说,警察肯定有想不到的地方,因为毒枭干的是玩命的毒品犯罪,没有试错的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说,匪对警的算计要超过警对匪的算计。《猎冰》中有多场短兵相接的较量,猫不断发现老鼠藏身之处,虽然老鼠也狡猾,但最后还是逃不过猫的利爪。现实生活中的破案本来就是一波三折,文学创作更是强调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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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猎冰》)

硬核读书会:当前国内犯罪刑侦小说有很多佳作,近年来有不少作品被搬上荧屏,成了大热剧目。犯罪刑侦小说的哪种类型最吸引你,让你有创作的欲望?

郭国松: 我觉得,犯罪案件是天然的影视现实主义题材,因为重大案件本身就极具轰动性、戏剧性,且有相当高的知名度。你看《猎冰》的播出,让刘招华的故事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很多人会把它扒出来。他的故事三天都说不完,也再次印证了那句话:现实永远比虚构要精彩。很多犯罪故事,看上去很血腥、很残暴,其实也是审视人性极好的机会。比如我写的非虚构作品《太平洋大劫杀》,底层人之间那种令人战栗的杀戮,让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人性哲学,它颠覆了我们的认知。

硬核读书会:对你而言,哪些文学或影视创作给你带来影响或启发?

郭国松: 昆汀的黑色电影是其中之一,还有好莱坞的犯罪片。比如我设计的皮特这个角色,就有些《盗火线》里阿尔·帕西诺演的汉纳警官的影子。那是美国犯罪片中少有的正面表现警察的电影,汉纳警官整天在破案,生活一团糟,经常很长时间不回家,老婆也不跟他过了。《猎冰》中的皮特,因为一起事故导致同事死亡,他被撤职处分,从此破罐子破摔,到处买醉,老婆也和他离婚了。老六感到痛惜,正好借着这个毒品案,把皮特扶起来。皮特就像个战士,刚经历一场宿醉,一旦上了战场,他军人的本性就会复活,决不会忘了自己的使命。这就是我想写的警察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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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盗火线》)

硬核读书会: 下一部作品是什么?也是非虚构小说类型吗?

郭国松: 接下来会有两部非虚构作品,正在进行中。一部是法律类传记。另一部写的是看起来有点冷门、涉及前沿医学的研究,对人类的健康意义很大,研究者成功的话,一定是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热门候选者。一年多来,我一直在跟踪这个团队的研究,包括大量动物实验,它让我投入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成本。

我2019年开始从事专业写作,目前还是以非虚构写作为主。但我也不会放弃虚构写作的题材,包括电影剧本,等等。

· END ·

作者丨谢无忌

编辑丨谭山山

校对丨遇见

今 日 话 题

你怎么看改编的刑侦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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