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悟空——”、“师傅——”这样的台词，在中国已经成为了好几代人难以忘却的记忆。

央视版的《四大名著》部部经典，其中老少咸宜的《西游记》，更是成为了寒暑假的“标配”。

但是，经典诞生的背后，往往都拥有着对细节的严格把控，以及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和付出。《西游记》能够成为现在的样子，同样也经历了很多的挫折。

比如《车迟国斗法》那一集，就曾因为钱钟书提出了一处小错误而重新拍摄。

这也导致了很多人在多年后观看时，总感觉和记忆中的画面不太一样，甚至一些年轻人应该连原版都没看过。

“钟”不是钟

1988年，由杨洁导演的86版《西游记》在央视正式开播。（《西游记》于1982年7月开机，在当年国庆节便已经试播了一集，1986年春节播出了前11集，直到1988年2月，25集才全部进行播出。）

著名作家、文化巨擘钱钟书先生也准时守在了电视前，想要看看他们用新形式能否把原著的内涵给表达出来。

插句题外话，在很多人的古板印象中，钱钟书先生这样的大家，应该更喜欢《红楼梦》那种古典文学的巅峰之作，毕竟那种“风花雪月”似乎更有文人气质。

但现实情况并不是这样，根据当时文学所的同事刘世德的回忆，钱钟书有次主动与他交流对四大名著的看法，并说自己不喜欢《红楼梦》，也不喜欢《三国演义》，反而最喜欢《西游记》。

这样的说法也确实有迹可循，在钱钟书的作品《管锥编》中，单是对《西游记》的引用就高达五十多处，他熟读《西游记》，对其中的经典片段甚至还能够完整地背诵出来。

所以，有钱钟书当观众，就等同于是电视剧版《西游记》正式播出前的一次“大考”了，谁承想，结果还真考出了些问题。

当时试播的正好是《车迟国斗法》。这一集讲的是，因为车迟国尊崇道教，大量僧人被奴役和驱逐，孙悟空知道后便打算找机会解救他们。

在这期间，师徒四人就与车迟国的三位国师——羊力大仙、鹿力大仙和虎力大仙发生了冲突。双方为了争得国王支持，就约定进行三轮斗法。

第一场是唐僧和虎力大仙先后登台求雨，在悟空的提前安排下，神仙们都十分配合，使得唐僧求雨成功。第二场坐禅，也因为孙悟空变成蜈蚣趴在对方身上捣乱而获得胜利……

演员生动的演绎和连贯的剧情，让钱钟书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很快，到了第三场比拼隔板猜物的时候，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只见电视画面中，孙悟空把王后放进去的山河社稷袄和乾坤地理裙，转眼就变成了一口破烂的铜钟，唐僧也根据徒弟的提示猜道：“里面是破烂流丢一口钟。”

“这不对，这样常识性的错误怎么能犯呢？”钱钟书看到画面后忍不住开口，这是为什么？

原来，作为已经把古典文学吃透了的大师，钱钟书对各种名词的解释和运用，都有着十分成熟的掌握和理解。

他十分清楚台词里的“一口钟”绝不是字面上的能被撞响的钟，而是古代的一种没有袖子和开叉的外衣！

“聒噪几句”、“那就重拍”

从今天的视角回看老版的四大名著剧集，已经称得上是非常用心了，不论是服化道还是在台词的处理上，都要比现在商业化的影视剧好上太多了。

但“术业有专攻”，影视工作者们终究不是专门研究古典名著的专家，他们对传统文化的了解可能不会像钱钟书先生那样细致，在一些小地方难免会出现纰漏和错误。

有错误不怕，改了就好，钱钟书也是这样想的。

出于一名忠实观众的自觉和一位学者的责任，钱钟书先生特意化名“中枢”，在《新民晚报》上发表了一篇名为“也来‘聒噪几句’”的短小观后感，把自己发现的问题提了出来。

从钱先生给自己小文章起的名字就能感受到，他绝不是“网络喷子”式的故意找茬，而是以非常谦逊和诚恳的态度，想要和大家一起进行讨论。

并且在文章的开头，他还为制作者开脱了一下责任，他是这么写的：“物难全美，当然也有些漏洞。”

除了对“钟”进行了名词解释，钱先生从情节的合理性上也进行了分析，车迟王后原本放进去的就是华美的衣物，孙悟空把它顺势变成破旧的，能够拥有连续性，但是从一件衣服变成一座钟，这个跨度就有些大了。

文章一出，马上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尤其是导演杨洁，她连忙亲自查阅资料，最终认可了钱钟书的指正。

但是随之就有一个摆在面前的问题，要改吗？本来剧组的资金就没有那么多，何况拍摄早就结束，演员们说不定都已经有了新的片约，一旦重拍就要牵扯各方。

杨洁考虑了一会儿，她最终决定——重拍！这是对观众的尊重，也是对整个剧组劳动成果的尊重，大家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如果因为一处错误而留下了污点，那就太令人遗憾了。

说干就干，杨洁迅速联系了当时的剧组人员，并且给每一个人都讲明了原因，大家听到后也十分赞同。

很快，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麻烦，众人又换上熟悉的服装聚在了一起，灯光师、道具组和摄影师，来回对照着原片进行调整，力求能够完美还原场景，保证成片观感的连续性。

破衣服摆在了合适的位置，终于万事俱备了，随着杨洁导演的一声令下，演员们又按照正确的版本进行起了演绎。

没一会儿，补拍顺利完成，杨洁导演一边笑着一边对工作人员们深深鞠了一躬。

尾声

作为整个剧组的主心骨，导演的选择往往会直接影响着作品的质量，杨洁导演优秀就优秀在，她在接受意见的同时，又能够有着自己的坚持。

比如钱钟书在文章的后面还提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唐僧在面对女儿国国王表露真情的时候，究竟该不该做出回应？

钱钟书忠于原著，认为唐僧被选为取经者，他的内心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杂念，但是杨洁导演却没有对这个情节进行更改。

她认为唐僧也是人，应该有自己的内心活动，并且在心动的情况下仍然做出求取真经的选择，这样反而更可以体现出其坚定的内心。

事实证明，杨洁的坚持是对的，女儿国的故事也成为了全剧之中最令人回味和意难平的一段剧情，唐僧这个人物的形象也比原著变得更加立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