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在FIRST青年电影展捧得评委会大奖和最佳编剧奖,到金鸡华语新片展继续“炸场”,《银河写手》终于在3月30日和观众见面了。

可惜的是,尽管本片点映口碑很不错,但正式上映后票房表现不佳,排片也随之越来越少……有些可惜。

影院“查无此片”?可惜了-风君娱乐新闻

与近两年类似题材的作品不同,《银河写手》更注重喜剧的节奏、生活的质感而非个人化的表达,观众们在享受被高密度的包袱掌控情绪的同时,也久违地在国产类型片中感受到“活人的温度”

这些烫手的生活段落都来自于夫妻档导演李阔和单丹丹(同时与高群一起担任影片编剧)在北京常营——这个中国编剧大宿舍的真实的岁月。

与两位导演畅谈后,更能体会《银河写手》本身正是他们对创作态度的一种自白,并感受到片中那种集体创作生活的苦涩与甜蜜。

《环球银幕》专访

《银河写手》导演兼编剧

李阔 单丹丹

(摘选自《环球银幕》2023年1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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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银河写手》的创意是怎么出现的?

单:大家老问我们为什么写一个编剧的故事。去年我们有一个项目改了很多一直没有改出来,挺沮丧的。北京东五环外一个叫常营的地方,这个地方可以说是房租洼地,我们这拨人都住在这儿,平时一起看电影啊,吃饭啊,聊创作。

我就想到其实咱们这群人的生活挺值得写的。我们经常去写别人,虚构别人,跟我们的年龄都不一定相符,这样其实很痛苦。我说,为什么就不能写写咱们自己的生活呢?于是我们就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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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据说,影片正式创作剧本后一稿就敲定了,那在拍摄和后期过程中临场的创作比重有多少?

李:有些话我们会跟演员在一开始的时候说了。我们作为编剧不喜欢别人改我们的剧本,但绝对不是不听取建议,所以我们跟演员说,在这三天时间里,你有任何意见随便提,怎么改咱们都可以探讨;这个窗口时间一过去,对不起大门关闭了。

到了现场,我们可以去改变表演的方式,拍摄上可以有很多创新,但是剧本是一个字不能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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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火锅店那场戏给人的印象很深,两位能再详细聊聊这场戏具体的构思和希望表达的东西么?

单:讨论时大家都说酒桌上有人生百态嘛,我们写这场群戏的时候就努力做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点可以发挥。因为后来他们的剧本遭遇困境时,主角有他自己的心声:“生活和剧本不一样。”

剧本每一处的转折都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水到渠成,因果联系。可是人生呢,你有的时候今天在这吃一顿饭,明天早上你不知道刚刚跟你吃饭的人会发生什么。我们就想把这种感触融到里面,于是就有了你看到的这场戏。这场戏我们拍了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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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火锅都煮臭了,再端上一锅新的。(在“常赢三兄弟”拍的。)因为美术的关系,每道菜还不能动,夏天拍冬天的戏,每个人都满头汗,很痛苦。拍的时候,其实我们自己根本不知道会被剪成多短,所以我们尽力做到把这一场戏每一个我们想展现的细节都拍到。

最后整个(场景)拍完了,觉得好像少点东西,少一个点睛之笔。最后想起,我们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人来参加饭局时候那个灿烂的笑容。我就说此处应该让他有一个笑容。演员当时都要离开了,又被叫回来走了一遍拍了这个。这个镜头拍完之后我们的心里特别高兴,觉得这场戏应该是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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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两位导演在工作中的分工是怎样的,各自侧重哪些方面?

李:虽然我们的筹备期很短,但因为我们是双导演,有个优势是两个人可以分工。前期有分工,拍摄和后期是没有分工的。

前期时间特别短,因为夏天快过去了,就剩二十多天,不拍就只能等明年。她带演员读剧本,给所有演员定妆造,我带着摄影和美术在外边找景,把以常营为中心周围三五公里内免费的景能跑一遍就跑一遍。一天之后我们俩会把今天各自的工作对一遍。

拍摄中实际上是没有分工的,因为监视器里所有东西我们看完一遍都会一起商量,然后我去和演员沟通。因为之前也有我们俩一起跟演员沟通的时候,但是发现在片场如果有两种声音演员有时候会蒙,不知道听谁的,所以我们就调整了方式:

无论咱俩有啥分歧,在监视器前咱们先聊好了用A还是B,或者用碰撞出来的C,然后再去和演员说。因为我是表演专业出身的,我就去跟演员沟通,会比较懂他们在想什么。后期也没有分工,就是一切都是两个人一起决策,一起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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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感觉片子里的创意特别飞,但是两位的合作却是非常有条理的。

李:那是现在看有条理(也经过了磨合)。

单:就是趣味一致吧,我感觉有80%的想法,写剧本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确定了怎么做。在现场我自己感觉啊,真的有的时候体力是跟不上。李阔导演就自告奋勇,出于一个导演的专业,和一个男性对女性工作者的体谅,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心疼(笑),他就会跑得比我多,比我勤快。

我们刚拍了三天之后,还有个段子。我们的调焦师也没见过夫妻两口子双导演,他说这个男导演是那个女导演的执行导演吧,他俩说完之后那女的就不动弹了,然后这个男的就“哒哒”地开始满场跑。他会以为李导像一个执行导演,这么辛苦,事事亲力亲为,但是我们自己还觉得这个方式还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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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影片中运用了不少高度风格化的技巧,如字幕、戏仿等等,这些细节添砖加瓦的过程能否分享一下?是后期制作时随时想到随时加么?

李:前期就想好了。在我陕西家里写剧本的时候,随便点了一个片,马丁·斯科塞斯的《爱尔兰人》,丹丹导演就注意到,片中车在公路上跑,公路上就会显示“章节”的字幕。我们的电视机旁边,就是平常用的白板,白板上面就写了这些节拍器、“救猫咪”的故事线。

丹丹导演就说我们能不能变成这个(“章节”字幕的形式)。当时我和高群一听都很兴奋,觉得这个想法太棒了。因为现在大家都是在把文字往图片、图像、视频转化——觉得因为是写一个关于编剧的东西。但我们可以逆着来啊,把这个电影文本化,去反推,把它往一个剧本(的形式感)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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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看这部影片,最大的感受是,有种在国产类型片中久违的人情味儿,有真实生活的质感。

单:(这种观感)一开始我们不知道,最初我们去FIRST影展主竞赛报名的时候,我们就放了这个片子,他们的感受就是:我们先不说片子好坏,首先有两点,一个是你们的片子在新人导演的作品里很流畅,我不觉得磕磕绊绊;第二是“都在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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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那两位导演如何把握喜剧桥段与真实生活的描绘之间的平衡的?

单:这个我先说。我觉得你们夸的这个点,真的不是我的功劳。如果你说刚才聊的“文本化”之类的,这可能是我的小执念,因为我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以前一直写小说什么的,我老想在里面加这些东西。但“生活化”其实以前是我的弱项,包括后来我还写话剧,也是沉溺于自我表达、个性表达这些东西。

2019年的时候认识李阔导演和高群老师后,他们两个就会说:“我们给你演一下好不好?”一演我自己都尬到了。你知道话剧里你这么说话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有自己的腔调就好。可在镜头里面这么说话,我自己也发现是有点怪,太书面语了。

后来我们一起合作,一场戏的对话码完之后,我现在都是很顺理成章地说:“来,咱们三个一起来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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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李导怎么处理这种平衡呢?

李:对我来说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本能吧。搞喜剧的人,当然各有性格,但他一定平常是很幽默的。平常不创作的时候我们也都爱抖包袱……

我们本身的性格,就是一个桌大家一起吃饭,就爱逗乐,爱逗别人笑那种性格。所以《银河写手》的喜感(的来源)——可能我们平常生活中就是这样的,也没去特意去想怎么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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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三狗”这次的表演与以往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在拍摄过程中有针对他们的表演风格做一些沟通么?

李:有,肯定有,这个在一进组试戏的时候就会要求,而且他也很聪明,一看这个剧本,他知道不是那种耍的,所以也会收着。所以大家在理念上只要达成一致了,技巧上到现场那就好说了。

比如宋木子有一场戏,就是他演的张了一跟孙谈(合文俊饰)吵架。那场戏我们想用的拍法,就是《有话好好说》的拍法,那部片里姜文和李保田坐在餐厅里,桌子上有很多镜头,就这么斜着怼脸,然后“啪啪啪”,硬地跳切。

我觉得那个荒诞的感觉特别好,所以我们就用这种拍法。因为我们在前期一直跟木子强调,你要收你不能太放,所以他就很收敛,那场戏镜头怼脸,几乎怼到眼前,他表演时会担心会不会太过。但我说你就随意“过”,这场戏就要放,就是要接近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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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其实在拍的时候,我感觉一切非常顺利,只是一开始试戏的时候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我们之前去FIRST影展剧本创投,在北京参加了张颂文老师的表演工坊,他说,你们与其在现场去跟演员battle该怎么演,不如一开始找那个对的人。你找对他了,怎么演都不会出大错。而且在现场你总是battle演员也很消耗。那个成本,特别是那种对创作氛围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我俩就把这个记下来了。

后来在拍《银河写手》时,一共就十五天的筹备时间,我们用了一半的时间在面试演员,而且无论多熟的人来,我们都是一定要试戏的。宋木子来试第一遍,我们觉得比想象中好很多,但是我们觉得还要再慎重,因为男主角的戏份非常重,全是大量的独白,他成了这个戏才能成。

我们就不停来试他,试了四次。他说他都试蒙了,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满意为什么还让我一遍遍来,我说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要确定你就是那个最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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