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时代日新月异的变化与城市生态的飞速代谢,传统与现代的激荡愈发明显,代际之间的差异也随之愈发突出。不少影视剧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社会现象,对代际冲突给予了极大的关注。
这一现象,尤其集中在青春题材、教育题材和家庭伦理题材剧的创作中。
近日,腾讯视频出品的《承欢记》以新生代女性麦承欢寻觅个体独立的成长之路为引,生动刻画了母女两代人观念差异所导致的代际冲突,全方位呈现当下具有代表性的母女沟通模式与情感痛点,引发不同年龄层观众广泛共情和深度共鸣。
收视诀窍:代际冲突=戏剧张力
成长环境不同,生活阅历迥异,决定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价值取向,这也导致争执、吵闹与误解,是两代人难以避免的日常话题。这些以代际关系呈现两代人沟通的电视剧,常常显的剑拔弩张。
一方面,是为了造成戏剧冲突,以使电视剧有更多看点。
不难发现,在抖音、小红书等社交媒体上,总有不少热播影视剧的剪辑,而其中“洒狗血”的剧情,往往最能吸引受众眼球。受众无意中划到相关视频,总免不了多看几眼,乃至于沉浸其中,跟随剧中人物同仇敌忾。不少家庭剧所呈现的故事张力,或多或少都是由代际冲突所引发的。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代际冲突取材于现实,有着源源不断的创作素材。戏剧冲突承担着释放戏剧张力、转化人物关系、推动情节发展方向等重要功能,代际冲突则天然消解了编剧苦思冥想的创作痛点,能够提供强情节、多反转的剧情框架,让故事走向水到渠成。剧集《承欢记》就将有关原生家庭逼婚、催婚等代际冲突刻画地格外鲜活真实。
剧中杨紫饰演的具有事业心、独立思考的女儿麦承欢,和何赛飞饰演的处处为女儿考虑、渴望为女儿提供庇护的母亲,构建起颇有典型象征意义的母女代际关系。
95后女儿渴望平等独立的爱情,母亲仍停留在给女儿找个好归宿的传统思想中。由此围绕逼婚产生了一系列争执,导致了剧中“名场面”——为了让女儿嫁给多金二代,母亲完全没有告知女儿,便将女儿带至订婚宴现场。
看到这一幕,不少观众都对“父母一直等着儿女感谢,但儿女却一直等着他们道歉”这句话感同身受。
母亲把自身多年的遗憾、忍耐、自卑和隐藏的不甘心用“爱”的名义强行施加在女儿身上,长辈处处掌控,子女痛苦挣扎,是“承欢膝下”还是“活出自我”,既是横亘在麦承欢面前的人生困境,也是当下年轻人的一种共性生存缩影。
社会图景:代际冲突无处不在
各大社交媒体平台有关代际冲突俯拾即是的真实案例,往往比剧中呈现的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时代命题。
对于深陷于内卷漩涡的年轻人而言,生活处处都是困境。求职、婚恋、成家立业,无一不给90后、00后带来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而这种压力对于父母而言鲜少曾体验过。但与此同时,婆媳矛盾、子女教育、中年婚姻危机、离婚羞耻、退休养老又给中老年人群施加了压力,这些艰辛,新生代无从想象。
事业上的艰辛突围、爱情上的暗礁丛生、亲情上的理解隔膜、社交上的身心疲惫,总有一款构成代际冲突的诱因。
作为一个宏大的社会课题,可以说当下的代际关系囊括学习、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散见于每个人生命中的角角落落,关系到一个家庭乃至多个群体的情感纠葛。
都市家庭伦理剧《小日子》中,已经开始养育子女的中年夫妻,依然被双方父母裹挟在生活的重围中。
和《承欢记》中的母亲如出一辙,《烟火人家》中的孟明玮,把全部希望寄托到女儿李衣锦身上,干涉其交友、工作、生活,妄图掌控女儿的人生。
《温暖的甜蜜的》中,南飞试图向父母表明,不是不结婚生子,而是希望嫁给爱情。但是南飞母亲作为一名妇产科医生,不希望女儿错过最佳生育年龄,不断催婚施压。
《欢乐颂》中樊胜美极度重男轻女的妈妈,揭露出锥心泣血的原生家庭之痛。
母女关系如此,父子关系也未能逃过。
《金马奖》最佳影片《阳光普照》通过描写父亲阿文与两个儿子之间的代际冲突,展现了中国式亲子关系中的鸿沟、对抗、软弱、逃避、无奈、绝情、撕裂的现实面孔。
在已经成年的子女和不愿退出子女生活的父母之间,代际冲突依然存在。而父母对于青春期子女的掌控就更加令人窒息。
《小欢喜》中,乔英子受父母离异影响及母亲的强势施压而患上抑郁症。
《少年派》中,两代人摩擦直击高考家庭的情感痛点。“厚重的刘海能让你看到前途吗?”这句来自林妙妙老妈的“亲妈式吐槽”,在引人发笑的同时,也引起了广大观众的共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同款暴躁老妈。
《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中,中学女生李进步希望了解未曾谋面的父亲、渴望结束租房流离的生活,与单亲母亲李青桐激烈冲突后离家出走。
这些剧集,全方位呈现了“不完整”的家庭关系(单亲家庭、离异家庭、重组家庭)对青年成长的影响,更放大了代际冲突的戏剧性,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而在各类呈现代际冲突的电视剧中,表现婆媳关系为代表的两代人的冲突也是一大特色,就此也曾塑造过一大批经典的电视剧,《双面胶》里丽娟跋扈的婆婆甚至导致不少女性恐婚。
同样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韩国影视题材剧集中,近年来也有不少关于婆媳矛盾的剧集。
韩剧《儿媳记》中引入一个新概念“儿媳期“,想要被婆家认可的儿媳‘闵思琳’与各种婆家人纠结在一起,如天还没亮就要起来准备早餐,草草用餐之后就要去洗碗……
《儿媳期》将这些矛盾,通过一个个生活中让人觉得习以为常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对的细节,以儿媳思琳的眼睛呈现出来。这些看似平常的生活中的诸多碰撞让代际矛盾凸显得更加明显。
把现实困境的缩影内嵌于剧中,与网络热搜中出现的公共话题与社会观念精准重叠对位,强大的现实观照力,成为刻画代际冲突影视剧备受欢迎的主要原因。
家和万事兴:东方文化的叙事逻辑
描摹代际冲突的电视剧愈发增多,泥沙俱下的情况也未能避免。
在越来越丰富的影视供给下,观众也对脸谱化刻板化的人物塑造、情节架构不再感冒,而更倾向于生活的真实流露和表达。同样是描写代际冲突,如果人物塑造、情节走向一旦没有命中靶心,便极容易引起年轻观众的反感和年长观众的不理解,“看点”反而成为“槽点”。
想要成为交口称赞的合家欢电视剧并不容易。
鲜明的人物塑造、青年共性的痛点选择、自洽的矛盾设置、毫无说教痕迹的叙事策略,是影视剧讲好代际冲突的门槛条件。
《都挺好》中苏大强是近年来影视剧中难得一见、可恨又可爱的父亲,“不是我的错”“我想喝手磨咖啡”等等经典台词广为传播,将老年人的任性演绎得淋漓尽致。当“老年”成为一种全新的观察视角,代际冲突也就有了全新的解读路径。
而从更广维度来看,以何种“立意之箭”射中观众心中的“情感之靶”,成为评判此类剧集优劣的底层逻辑。
也许在不少观众心中,代际冲突虽然呈现的是矛盾,但其深层次所指向的仍然是家人之间所渴望的包容、理解与认同。这也决定了表现代际冲突的影视剧,最终还是以温暖为旨归。
以《承欢记》为例,这部剧集既兼容并包了女性在婚恋中永远都躲不开的困惑,又从麦承欢的独立成长映射了新一代青年的价值变化,如同一幕幕真人秀,给观众带来同频呼吸般的认同。
而在母女两人走向和解的道路上,我们既能看到传统中国女性以家人为重的传统美德,也能捕捉到新一代女性自尊、自爱、自强的时代精神,还能更好理解家庭成员之间的爱与边界。
优质剧集就像一面双棱镜,从最朴素的生活中取材,不仅照映出许多家庭现实中的冷峻与苦涩,更以现实主义敏锐地剖析当代青年的价值观,给上一代人了解青年人的出口,同时也给予青年人以反思,如何更好地与父母沟通,最终实现两代人情感的汇流。
长期浸润在儒家文化之下,追求和谐已经成为刻在中国人骨子里面的基因。家人间或许吵吵闹闹,市井生活亦有诸多不如意,但家永远是每个人温暖的港湾,家人间永远有血浓于水的脉脉温情。
《烟火人家》的艺术总监及总制片人杨晓培曾表示:“我们以不同角色的人物弧光诠释家庭群像,由点及面勾勒向上‘共生’的家庭观念。他们守望相助、以爱奔赴,这也是家的结构。”
从“家和万事兴”这一根植于中华民族内心的向往而言,拥有扎实的生活底色、敞开的社会视野,同时又能够为观众提供了一种理想的图景和治愈的美好,这是描摹代际冲突剧集的意义支点,也是影视剧彰显人文关怀的必要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