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剧正在进入一条窄巷。这条昔日繁盛的赛道,如今越来越难以得到观众的青睐。
一边,是分门别类年年创新的类型剧;另一边,是不断抢占视野的短视频。如何在红海之中推陈出新,成了所有创作者思考的热题。
正在湖南卫视、芒果TV、爱奇艺热播的《时光正好》,便提供了一种新解法。
看这部剧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熟悉与陌生”。
说熟悉,是它保留了常规都市生活剧的写法:写人到中年遭逢的危机,写七年之痒的家庭际遇,写时代大潮之下被裹挟的普通人的命运与挣扎,也写三对夫妻生活中的喜怒哀愁。
说陌生,它又与许多都市生活剧截然不同。
《时光正好》写焦虑,更写焦虑背后的治愈;写婚姻,又写两性之间的思考;写家庭妇女重返职场的痛楚,也写跨越障碍、更上一层楼的乐观与豁达。总能让人咂摸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时光正好》由韩晓军执导,徐然编剧,秦海璐、保剑锋、左小青、田雨领衔主演,潘之琳、孙浩、杜源、贾笑涵主演,谭凯、穆丽燕、章涛特邀出演,讲述了人到中年的三个家庭,面对狂风骤雨,最终打开人生新局面的故事。
正如剧名启示,在这个全民焦虑的时代,这样一部剧的出现,“时光正好”。
感情能解焦虑漫长
开篇第一集,许梦安(秦海璐 饰)就做了个噩梦。
公司发布会现场,突然传来公司倒闭的噩耗,现场空无一人,房贷、车贷账单和裁员通知书从天而降……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高压紧绷之下,焦虑在所难免,尤其是高管,想得更多更远。
2014年至2018年,是新媒体行业蓬勃发展的黄金时代,热钱仿佛不要命般汹涌而来,这是挡不住的风口,猪也能飞上天。
最近五年,新媒体行业逐渐走起下坡路。像新苗公司这般靠贩卖成功学焦虑盈利的企业,日子越来越难。
裁员,就成了在弦的箭,不得不发。一旦裁完员工,下一步是不是就轮到高管了?没有人提过这个问题,但大家都是身在职场的老狐狸,知根知底。
但更可怕的是,自己这边的人还没裁完,丈夫李临(保剑锋 饰)那边又突发状况了。
这两年,网上有个段子,一妻子发文,老公一天到晚捧着手机傻乐,不仅开始打扮了,出门还喷香水,为什么?网友评论道,你老公可能谈恋爱了。
这就是许梦安所担忧的。看着平时一身工装的丈夫李临,每天西装革履,不由得她不心惊。
这是旧情复燃还是遇上新欢?前者是白月光,后者是红玫瑰,都不好办。自己天天埋头扎在工作上,又怎么能和这群“狐狸精”斗智斗勇?
好消息是,李临并没有被外界的野花迷了眼。坏消息是,家里顶梁柱塌了。
当代社会,夫妻共治,不分主从,彼此补位。有一方失陷,原本稳定的结构就变了。中产阶级家庭致贫,有时候就在一夜之间。
许梦安就面临这样的状况,前脚是待还的房贷,后脚是激恼的生活。中年家庭的左支右绌,齐活。
德国著名社会学家埃利亚斯在《文明的进程》中写道,与民众相比,他们(中产阶级)可谓精英。但在那些宫廷贵族的眼中,他们仍属于下等人。
人文学教授周晓虹也曾表示,在社会等级结构中,中产阶级是最为敏感的群体;在社会变迁中,又往往是最为脆弱的群体,他们的地位总是尴尬的、暧昧的。
焦虑是真焦虑。身处在一个不进则退的时代,谁也不敢轻易松懈。身处在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谁不是拼尽力气苦打苦熬。就这还不一定能争着上游,就这还得面对长辈失望的眼神和夫妻的相看两厌。
但治愈也是真治愈。妻子处处冒火,丈夫就处处维稳。失业的确仓皇,但谁也没想着永远一帆风顺。
李临瞒着许梦安早出晚归找工作,是不愿见到妻子失望的目光;许梦安反过来抚慰李临,多年夫妻,一点小挫折算得了什么?
跋涉过山海的感情,才可迎接明媚的朝阳;怒视过波涛的情侣,才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这是许梦安与李临的必由之路,也是所有中年夫妻都要渡的劫。
中年人的平衡之路
有人说,中年人就像在玩抛球的杂技演员,事业、生活、家庭、教育、健康……让人应接不暇。
想做好平衡有两种基本思路,一种是竭尽全力地平均分配,争取让哪一个球都不落地;还有一种,是有选择地接住最重要的球。
《时光正好》里的三个家庭,都有自己“平衡之球”要接。
许梦安和李临,目前走的是第一思路。
天无绝人之路,丈夫是高级人才,只是一时受挫,不会永远沉沦。房子是不能断供的,用钱之际,也只能先把新车卖掉,撑过最尴尬的日子。
陈婉真(左小青 饰)毅然决然选择了第二条路。
当丈夫的事业越来越成功,做了多年家庭主妇的妻子,又当何去何从?那些昔日的恩爱体恤,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了嫌弃的指指点点。一个“不收钱的保姆”,又何来尊严可言?
面对丈夫下属的挑衅、丈夫的指责,她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有联合闺蜜斗“小三”,而是心平气和再出发。
昔日,自己是投行叱咤风云的风流人物,如今,只能求得一个文员的工作,但陈婉真心满意足。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她有职业生涯重新起航的自信,也有不紧不慢、一步一步来的坚韧。
这里聊句题外话。陈婉真与于海(田雨 饰)的感情,国产剧中曾有过不同表述。当有钱人的全职太太,似乎是不错的工作。但《时光正好》揭露了这种现象背后的残酷本质。
陈婉真接孩子慢了,于海可以随意斥责她,因为他挣钱养家,她就应该负责全部的家务劳动。在这个环境中,陈婉真身为人的属性被剥夺了。
费代里奇在《以工资反对家务劳动》写道,“男性在工作中受到的打击越多,妻子就越得吸收这种打击,男性就越会以妻子为代价恢复自尊。”
找到工作只是第一步,陈婉真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她要改变于海的态度,就得狠狠地让他吃些苦头。
男人最擅长的套路,就是以经济所得取代劳动主体。也就是常说的:你挣那么点,够干什么?不如回家带孩子。
好戏还在后面呢。
至于许梦心(潘之琳 饰)和贾浩文(孙浩 饰),则向观众展现了在孕激素控制下,女性的脆弱与焦虑。
在生理性摧残面前,所有理性都变得脆弱不堪。
读懂了这三对家庭,就读懂了城市中年夫妻众生相。他们有事业焦虑、有婚恋焦虑,要为孩子上学的资源担忧,也要为如何向上跨越阶层苦闷。
明明知道,退一步压力就能小很多,但总是要咬咬牙、狠狠心,说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这些琐碎的柴米油盐,这些让人焦头烂额的鸡毛蒜皮,让观众不由为之共情。
生活流与乐观精神
目前来看,《时光正好》走的是生活质感和喜剧调性的“双车道”。
需要强调的是,尽管这部剧的家庭生活从开篇就站在转折点上,之后的矛盾又一浪接一浪,但它的观感并不沉重。
事实上,几位主演都是多部代表作加身的实力演员,他们用诸多细节充实了人物性格,把李临的乐观、顾家、幽默、宠妻,许梦安的“事业脑”、粗线条,陈婉真的开阔、坚韧,于海的大男子主义,贾浩文的耙耳朵,许梦心的敏感,都演绎得跃然屏上,也激活了角色间的化学反应。
比如,田雨在《庆余年2》里演的还是诙谐幽默的王启年,《时光正好》里就摇身一变成了让人牙痒痒的于海。
许梦安的飒爽性格,也和秦海璐生活中颇为相似。她在同为芒果TV播出的综艺《花儿与少年·好友记》里,圈了好一波粉。
看看剧中那些逗得人合不拢嘴的镜头吧。李临与许梦安虽然是中年夫妻,却一点也不油腻。
秦海璐和保剑锋,更是演出了难得的CP感。二人醉酒一夜后,许梦安指着脖子问李临,后者一叹气、一闭眼,昨天晚上冲动了。真绝。
贾浩文向李临传授夫妻相处秘诀,本以为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没想到最后就五个字:装怂保平安。李临张张嘴,半晌提出一句:这我行。两个“窝里怂”的男人,就这么达成了一致。
还有那些“我正打算跟组织交代呢”“你看你爸跟个地老鼠似的,根本插不上手”等脍炙人口的金句,谁看了不说一句好?
都市剧采用轻喜剧手法的并不少见,但《时光正好》的喜感不是焦虑的调味剂,而是人物的精神底色。这离不开主创的妙笔生花,也离不开出品方佳平影业对都市生活剧的长期实践。
好戏才刚刚开头,接着追剧才是正经。
【文/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