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心承认常规生活的社会价值,也看到了它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我的血液里却有着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人生是更为狂放不羁的旅途,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月亮和六便士》
说到底,人生如逆旅,你我皆是行人。一个人在任何是候都有可能产生那么一刻所谓的“顿悟”,他或许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毕生想要为之求索的真理,他或许是忽然感应到了自己应该承担起的某种神圣责任。
又或许,他只是豁然开朗,与其说“超凡入圣”这样冠冕堂皇的体面话,还不如说一句“醍醐灌顶”来的真实可感,就是如此,他忽然醍醐灌顶般地“顿悟”了。
那么,一个怎样的心灵才会有朝一日产生“醍醐灌顶”般的顿悟?答案是:往往是那些早年放荡不羁,心灵漂泊的人。在中国台湾的高雄市,有一位释海涛法师即是如此。
他的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几乎都“卯起来蹉跎”,玩乐成性,无有定性;中年之后,终于事业有成,更难得的是,家庭婚姻都幸福美满,然而,这时候他却渴望逃遁红尘、皈依佛门。
并且决不是口头上说说、心里面想想而已,他终于还是坚持了他的自我追寻之路:出家,离开妻子、儿子和母亲。
试想一下,在人生最成功的“全盛时期”,释海涛法师竟然毅然决然地舍下这一切而遁入空门,难道在芸芸众生眼中珍贵无上的金钱、地位、事业,乃至爱情、家庭、婚姻在他心中通通都失去了令人获得幸福的魔力?
对此“荒诞不经”之举,芸芸众生不可避免地心生一句真诚的疑问:如此抉择,果真值得吗?
追求圆满人格,开启全新人生
海涛法师的“释”姓最初是由晋朝的道安法师创立提倡的,随后逐渐演变发展成为中国汉传佛教出家人统一的姓了,他们认为所有出家人均是真正的佛家弟子,理应与佛陀释迦摩尼拥有同一个姓氏。
海涛法师就这样拥有了全新的姓氏与名字,脱离了他的俗姓“黄”,与此尘世姓名一同脱离远去的,还有他以往放浪形骸、毫无节制的生活方式与世俗记忆。
历经了半世浮尘,尝尽了世情冷暖,饱受了勾心斗角。
不过幸运的是也收获了珍贵美好的婚姻与家庭,但海涛法师还是随即告别众人以及过去的自己,迈开脚步,决定遵循内心的呼唤。若说海涛法师做出皈依佛门的选择是值得的、智慧的,至少能有以下几点作为依据:
其一,善于自救修身、开始修行养心。海涛法师曾坦言刚刚出家时,对于家庭、亲人、婚姻的出离过程时十分痛苦难挨的,这个“舍”与“离”的过程不仅需要家人们无私、伟大的爱来成就,更需要自己本身坚定的信念、对生命的纯粹热忱来成就。
实际上,“自救”也远比“他助”来的更深刻而有建设性,前者是由内而外的、自主的,而后者是由外部生发的、被动的。海涛法师的人生路走了差不多一半时,忽而发觉自己的生命还有另一种更鲜活有力的律动。
他决定坦诚面对此“新生”,不受一切世俗物欲和所谓家庭伦理的桎梏。而值得一提的是,他如此挣脱俗世桎梏,却并不拒斥羁绊,在圆满人格中,人与人的羁绊,哪怕人与宇宙万物的羁绊都是不受时空等客观条件限制的。
其二,戒律成为一种净化的爱,而不是自我压抑。海涛法师崇尚的“圆满人格”乃是将佛法融于人格,关怀世人的同时,也不吝惜关怀自己。或许令人难以相信,海涛法师在皈依佛法之前,有诸多可谓“根深蒂固”“本性难移”的陋习。
比如沉迷于赌博打牌,生活放荡不羁,玩心过重,虽然后来曾有段时间接触了基督教,并且主动学习其主张的博爱与爱人精神,然而还是未能因此做到洗心革面、改掉陋习。
佛法却仿佛是一帖苦口良药,又宛若一碗“孟婆汤”,不仅助人治好顽疾,而且令其彻底忘怀俗世烦忧、贪瞋痴念而渡其灵魂。它不是在压抑“恶习”的欲望,而是在净化、安抚一颗飘荡孤独的心灵。当佛门中的诸多戒律不再是束缚,而成为一种净化的爱,海涛法师自然会感到“新生”般的舒畅与平和。
根据以上两点,可以感受到,于海涛法师而言,恐怕是“千帆过尽皆佛事”。而追求圆满人格,开启全新人生,如此涌动着生命力量的行动又怎会是“不值得”的抉择呢?
发挥爱的极致,消除人的隔阂
《圣经》中广为传颂的关于爱的定义是:“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爱是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并且做到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这与佛家讲究的“真正的爱”“慈悲的爱”有异曲同工之妙。
海涛法师在出家之前已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儿子,名叫黄一伦,有一次别人问他“你觉得‘出家’是什么?”他虽然年幼却似乎并不无知,不知是否遗传了海涛法师的“慧根”,他略作思索状便仰着一张童真的脸回答说:“出家……就是修行。”
年幼的黄一伦一语中的,而对于他之前俗世里的“父亲”海涛法师而言,此“修行”又意味着什么呢?
海涛法师反复强调的主题便是“爱”,他一直致力于修行自己爱的能力,希望能够尽可能发挥爱的极致,进而消除众生之间的层层隔阂。那么,何谓“爱的极致”?乍听之下如此玄妙的感情该怎样付诸实践,体现在现实生活中呢?
其一,真正的爱是渗入生命的慈悲与关怀。这种爱首先体现在对于个体生命的处境报以无私的体谅,海涛法师对此有深刻的领悟,而这领悟竟来源于他的小儿子黄一伦小朋友。
在海涛法师刚刚出家后的第四个月,黄一伦在母亲范文瑛的安排下来到海涛法师所在的寺院,母亲本是想叫他和海涛法师一起去恒春共处一段日子以慰思念之苦,然而在海涛师傅主动来和黄一伦说此事时,他却说:“海涛师父,如果我跟你去恒春,妈妈一个人在家会很孤独、痛苦的。”
海涛师傅闻言十分惊讶,这样的深情厚意使他这位出家人铭感五中,在心里已经把黄一伦当作自己的师父了。黄一伦小朋友对于生命的体悟和关怀确实已经超越常人,这甚至与年龄无关,与经历无关,是纯粹发乎本心的透彻与善意。
其二,真正的爱是对众生平等的爱,亲切、自在、有爱心。一个人应当毫不啰豫地、勇敢地表达他对众生平等的爱,正如海涛法师将他对儿子黄一伦的爱付诸每一个孩子身上,他亲自去各个偏远地区讲授、实行援助,在此行动中他不仅感到对于黄一伦的爱没有一丝消减,反而变得深远、广阔,生命力十足。
与此同时,他更是感到“出家是跟众生合为一体”,如此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便消失不见,对于个体的爱升华为对人类、宇宙的关怀,此乃无污染的大爱。
发挥爱的极致,人们之间的隔阂自然而然地被消除,所谓“众生即我,我即众生”并非何种深奥玄虚的大道理,而是在一蔬一饭之间、一呼一吸之间的平实体悟。
参悟生命真相,得失自在心间
生命的真相是什么?海涛法师舍弃尘世幸福,遁入佛门,得在何方?失在何方?得失之间,又有什么其他超越得失的微妙体验?
要知道,在海涛法师正式出家之前,与妻子范文瑛是有一段来回牵扯的。妻子范文瑛原本也喜爱佛法,海涛法师大概因此称她为“以前的同修”而非“以前尘世的妻子”,范文瑛最开始希望他能在家里以维摩诘那样的居士身份修行而留住他,一年之后才在海涛法师的坚持下妥协并接受、同意。
他们或许失去了世俗中所谓“完整的家庭”结构,范文瑛必须独自面对世俗生活中的一切点滴琐碎与无尽孤独;但与此同时,他们获得了一种更加超脱、曼妙的灵魂关联,爱在无形之中、冥冥之中将彼此关照起来,而范文瑛的灵魂也变得更加独立、坚定。
她开始认定法师的出家是一个很大的福报。由此观之,佛法并不是不近人情的,而是具有深刻透彻的人性力量。
那么,生命的真相呢?大概就是“我觉得我们好像是属于众生的”与“祝你早成佛道”的澄澈、包容;大概就是相爱的人永远不会真正地离开,只不过他必须换一种方式爱他所爱。
文/文史旺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