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岁，拥有超长花期的佟大为愿意在表演舒适圈里不断“重复”自己的高光时刻，也乐于走出舒适圈，挑战一些熟悉赛道之外的东西。

作者|李安

编辑|丁宇

“冻龄、超长花期，佟大为黄牡丹被多地文旅局薅花瓣……”《玫瑰的故事》开播不久，佟大为和“黄牡丹”一起冲上热搜。

他在剧中饰演黄亦玫（刘亦菲 饰）的哥哥黄振华，“牡丹”是“母单”（母胎单身）的谐音，一方面和妹妹玫瑰凑成一片黄家花圃，更多的是对他的调侃。

《玫瑰的故事》剧照

戏里，牡丹与玫瑰的兄妹情成为看点之一，他与苏更生（万茜 饰）的CP也让人磕得十分上头。戏外，“黄牡丹同款哥哥”成为今夏必备单品，多地文旅局纷纷展开与牡丹相关的旅游推荐，从河南赏花到广西土特产一应俱全。

这不是佟大为第一次因为角色走红。

从20年前《玉观音》中的杨瑞，到17年前《奋斗》中的陆涛，再到之后《虎妈猫爸》中的罗素，《小舍得》中的夏君山，《我们的婚姻》中的盛江川……在外界看来，自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之后，佟大为几乎每次被舆论关注都是因为作品。

《虎妈猫爸》剧照

高产却低调、能够轻松拿捏“生活流赛道”是大部分观众对他的印象，而在《玫瑰的故事》播出之后，网友赋予他的新评价是“在高知建筑系赛道稳扎稳打”。

这一次，他饰演的黄振华再度走红自然也不是凭运气，立体丰满的人设，喜感却不显油腻的台词，都是“黄牡丹”火速出圈的原因。甚至有人开始考古佟大为这些年的变化，发现他拥有超长“花期”，始终保持“冻龄”状态。

佟大为写真

在与博客作者的对话中，佟大为分享了从“初遇牡丹”到“成为牡丹”的心路历程，也谈到了对如今流行的“男演员赛道学”的看法。他承认有着属于自己的表演舒适圈，但也一直在尝试打破它。

在表演上，佟大为有信念感，也有方法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和主创一起讨论，为人物补上那些符合行为逻辑的细节，在心里为角色画好一道弧线。他像那个职场里认真工作的人，所做所想的事情，都是为了把表演做好。或许，这就是一个演员“超长花期”背后的自我修养。

牡丹与玫瑰

2022年10月，佟大为接到新丽传媒的邀约，在《玫瑰的故事》里演哥哥黄振华。主创团队他都比较信任，编剧李潇也是他合作过不止一次的老朋友，他觉得心里有底，便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

决定出演后，佟大为收到了19集剧本，几乎是一口气读完后，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故事和其中的人物，也研读了原著小说。

电视剧《玫瑰的故事》将时间和地点都做了改编，上世纪80年代的香港变成了2001年的北京，部分人物和剧情设定的调整也更适合当下观众的追剧习惯。

与原著中来自富贵之家、手握半个香港建筑业命脉的黄振华不同，剧中的黄振华来自于一线城市知识分子家庭，在建筑院工作，他生活幸福，善良有爱心，最大的特点是“嘴贫”。编剧李潇生活化的台词加上佟大为自然的演绎，让黄振华成了剧中为数不多的“喜剧人”，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能在言情剧中演出喜剧效果。

《玫瑰的故事》剧照

佟大为觉得，在塑造黄振华的过程里觉得颇有挑战的部分有两个：职业属性和人物关系。

前者需要做大量的专业学习和积累，“尽量不让同行业的人发现bug”，只要花了功夫，总会有所收获。后者却不能单纯靠自己努力，它需要相关的一组人物都对，这组人物关系才能最终成立。比如黄振华和黄亦玫，该演绎出什么类型的兄妹情，是推动剧情的关键所在。

佟大为最初有些拿捏不准，太太关悦给了他灵感。她提到可以参考他平时和两个女儿相处的状态，最终他找到了戏里所呈现的“长兄如父”的兄妹关系，“把父母的心态投射到黄亦玫的身上。”他也会审视妹妹的每一个恋人，从哥哥的视角去衡量他们与妹妹是否般配。

《玫瑰的故事》剧照

在表演的过程中，佟大为习惯于在心里为人物勾勒一条弧线，以此来补足剧本里没有细化的行为。

比如他撞见庄国栋（彭冠英 饰）与黄亦玫亲吻的那场戏，他琢磨着哥哥第一次见到妹妹和异性亲密接触，其实该有个态度？“一个有血有肉的哥哥，他的第一反应要先喝止，再往回收，然后才去考察庄国栋，最后被妹妹‘出卖’反被拿捏。”完整的人物关系有进有退，佟大为用表演把这个“圆弧”画准确。

剧中，玫瑰和哥哥斗嘴的场面令观众捧腹，两个人互为“恋爱军师”，还在父母面前互相打掩护，显示出兄妹之间的默契。“父母知道玫瑰闯祸后，我和她之间的小感觉；兄妹之间不必言语，靠眼神、表情、情绪就能交流的默契……拥有了这些默契之后，两兄妹的感觉就建立起来了。”

牡丹和玫瑰

这样的默契源于对手戏演员之间的信任，他与刘亦菲建立“兄妹信任”的时间并不算长，几乎是拍完玫瑰在建筑院实习的戏份之后就完成了。

佟大为认为，无论何种场景或人物关系，解决的方法都是类似的，即和主创、导演、对手戏演员一起把事情想细致，将缺少的行为补充全面，才能拿捏表演的分寸感，让角色和故事立住。

当一个中年男演员演爱情

除了和玫瑰的兄妹情，“黄牡丹”的个人感情也是剧集的看点之一。剧中黄振华有两段感情，一个是相亲对象白晓荷（陈瑶 饰），一个是妹妹的上司兼朋友苏更生。

对这两段感情，佟大为形容对白晓荷像是一见钟情，毕竟是长在黄振华审美点上的女孩；对苏更生则是欢喜冤家一样的开头，相识相知后觉得离不开对方。后者在他看来更理性，互助和踏实的感情基础，也是让观众更容易产生共情的原因。

黄振华和苏更生在一起有种“相爱相杀”的劲头，谁的嘴也不饶谁。因为玫瑰的关系，他们机缘巧合地认识，又从健身搭子自然地发展出了感情。在得知苏更生遭遇的原生家庭伤害后，黄振华思考之后，依然选择这份求之不易的情感。这段姻缘也并非一帆风顺，两个人在不断碰撞磨合中发现，尊重和支持才是亲密关系的核心。

《玫瑰的故事》中黄振华与苏更生

回忆起当时的拍摄，佟大为印象最深的是两个人感情突破的那场戏。苏更生回到老家处理原生家庭的问题，黄振华怕她有事跟着来了。他住进了当地的旅馆，然后苏苏来了。

拍摄前，他和编剧李潇针对这场戏进行了认真的商讨，他分析黄振华的心理状态是“没想到苏苏会来，没想到她会吻他，也没想到会被她推倒”，所以黄振华来找苏苏的目的和态度是克制的，必须要有分寸地演出来。

“他的心理状态是两个人的锻炼习惯中断了，对方说回家，你出于担心去找她，但没想过会突然在一起。”佟大为对博客作者说，在表演的时候要把这样的心理状态“画出来”，否则就会缺乏层次，变得油腻。

类似的状态分析与设计在与白晓荷的对手戏中也出现过。在黄振华配合白晓荷演情侣并拜访白家的那场戏里，佟大为觉得，黄振华出于礼貌应该带着礼物去拜访，而拎着两瓶茅台酒，既能被一眼看出诚意，又匹配白家经济条件较好的情况。

之后，白晓荷送他出门并撇清两人关系，佟大为觉得到这儿还不够，他和导演商量，这儿是不是还应该加一个语言之外的作用力，才有了白晓荷给他酒钱的设计，因为“用这样够狠的方法让黄振华的心一下子凉透了”，他认为“如果只是用语言提醒对方入戏太深，观众会感觉少了一个合理化的行为。”

黄振华与白晓荷

思考细节，推敲合理性，是佟大为在表演上的职业习惯。正是剧中这些看似颇为日常的你来我往，才让黄振华和他相关的人物关系都好看起来，亲情自然、爱情上头。

随着剧情的发展，黄振华的真诚善良的恋爱观也被勾勒出来——受剧中父母的影响，他喜欢从一而终和相敬如宾的感情，因为他的爸爸妈妈日常就是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端，一人捧一本书，心里有对方。

“黄牡丹”火了之后，佟大为与关悦的模范爱情也一起被热议。被问到自己的恋爱观是否和黄振华有相似之处是，他笑着调侃：“45岁的人就不要谈恋爱观了吧？”

佟大为与妻子关悦

他认为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感情观”，比起剧中黄家父母坐在沙发两头互不言语的看书，佟大为和太太之间的互动会更多。关悦学习了茶道，有时候，她会泡上茶，两个人一起品尝，一起聊天，一起看电影；也有时候，佟大为会在书房里写字，关悦来给他点评。“我们不会完全顺其自然，那是偷懒，我们会留意为对方提供一些情绪价值。我觉得夫妻之道，很多时候就是情绪价值。”佟大为说。

而在剧中，黄振华的中年爱情，为何依旧让人心动，佟大为觉得是“一种相信”，“我们自己还相信这件事的时候就能演，我相信自己在戏里有和角色谈恋爱的能力，具备心动的能力就可以。”

其实还有一个外在的原因——演爱情是不能有肚腩的。很多观众看过《玫瑰的故事》以后，感叹佟大为花期好长，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但佟大为透露自己差点以为黄振华是个有肚子的微胖达人。

《玫瑰的故事》剧照

他分享了刚进组时的一个趣事。在看过剧本之后，他发现里面有一场戏是玫瑰指着别人送自己的玩具熊说像哥哥，这个描述仿佛在说黄振华是个有着微胖憨态的中年男子。

看到这个设定，佟大为内心狂喜，“还有戏是允许男演员有肚子的？”于是，开拍前他开始养肚子，直到定妆时导演汪俊对着他说：“你在戏里是要谈恋爱的，你怎么能有肚子呢……”

佟大为的肚腩设想塌了，他只能在开机前进行了“特种兵”减肥，6天瘦了7斤。

破“圈”而出

在“男演员赛道学”如火如荼的当下，佟大为不可避免地上赛道了。

比如因为他多个角色都涉及建筑专业、高知家庭出身的背景，加上深入人心的演绎，他自然成了在“高知建筑系赛道”稳扎稳打的那个；还比如他大部分作品都是生活流家庭剧，于是顺理成章拿捏了生活流赛道。

对于“被上赛道”，佟大为有着开心和感谢，却也坦言 “不理解”。在他看来，每个演员都是不同的“创作材料”，天生的形象和性格可能决定了他适合的角色类型，但“真正什么都能演的人凤毛麟角”，“更多时候还是需要因材施教，根据你的‘材质’去诠释去演绎，“能找到自己的赛道是很幸运的事，不要去奢望自己什么赛道都能上。”

《玫瑰的故事》剧照

不过，演员有可以“尝试和把握”的东西，如果不去尝试，便不会知道自己是否适合演某种类型。

这几年，佟大为也一直在做着这种尝试。回望过去，他觉得自己一直喜欢在表演的舒适圈待着，一方面是来自人本身的惯性和惰性，一方面是来自行业对演员类型和定位的认知。大概从2018年开始，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总干容易事儿”，于是他开始看书、看戏做积累，为了打破长久以来的舒适圈，他的心态变了，自然拥有了尝试的勇气。

他提及迷雾剧场的一部待播剧《错位》，就是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种类型。2021年，他主演了悬疑剧《消失的孩子》，虽然演的父亲也属于生活流，但他收获了对悬疑题材的认知。

《消失的孩子》剧照

佟大为觉得：“悬疑剧有点像做几何题，每一场戏的功能都要特别准确。很多时候文本包含的情绪状态很复杂，所以需要依托现场的二度创作，而导演和演员便要在现场码清楚。但不同类型的剧重点不同，有些需要让观众明白你的创作是如何一步步到达关键点的，有的则不能过早抛出太多信息。”

现在，创作对佟大为来说可以用三个词来形容：准确、简洁和生动，其中生动又是最难达到的。这是他与安建导演合作剧集《好运家》时的所学与所得。

每次拍完戏，佟大为都会给自己做一个小小的复盘，看看学到了什么，哪里还是短板，如何在后续的表演和创作里运用好自己学到的东西。或许对演员来说，这便是保持“超长花期”的不二法门。

佟大为写真

看上去佛系，实则持续进步的佟大为也有过焦虑期。他曾被失眠困扰过，但最终选择顺其自然，不去与其对抗。起初也熬得难受，但真正放下治疗后，他反而突然拥有了睡眠。他还提到，现代人因为环境和各种因素的影响失去了很多“接地气”的机会——是那种真正的与大地接触——“其实在阳光充足的时候光着脚在草地上走是很好的疗愈方式。”

他从生活的各个边角汲取创作养分，最近看的一本书是马伯庸的《太白金星有点烦》，他觉得天下的事情没有定数，每个人都像走在一个可左可右的岔路口，这和表演这门遗憾的艺术有异曲同工之处，没有固定模式，一切都有更好的可能。

至于未来要尝试怎样的角色，演绎怎样的人生，佟大为有期许也有自己的定数。演员这份职业在他眼中“不该有私心”，如果一定要有，那应该是：准确、简洁、生动地完成每一个角色，将自己参与的作品更好地展现给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