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一样的聂小倩

聂小倩应该是中国家喻户晓的著名妖精之一，关于小倩的身世在《聊斋志异》中只有“小倩，姓聂氏，十八夭殂，葬于寺侧，被妖物威胁，历役贱务”这样聊聊数语，而小倩是如何成为姥姥座下一名勾魂摄魄的妖精，年纪轻轻变作了鬼却是不曾多言。

有关小倩的作品很多，可大部分都着墨于她与宁采臣的爱情故事，在我的记忆中，提起聂小倩，依稀记起的是王祖贤的一席白衣，和她饰演的聂小倩戏弄哥哥饰演的宁采臣的画面。直到最近看了徐瑶和刘岩老师演绎的《聂小倩与宁采臣》，第一次为聂小倩这个人物坎坷的经历而心碎，为她孤注一掷、独自承担所有罪责的勇气而感叹。

02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却道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

故事里，聂小倩是鬼界公认的业绩TOP1能力者，在众鬼以色、财诱惑宁采臣失败后，纷纷唱道“要说这勾引男人的杀手锏，还得是那聂小倩”。聂小倩在鬼姐妹的召唤下，隆重登场，大家等着看她的手段，让那书生四脚朝天、春梦里魂飞魄散。

作为被攻略的对象——宁采臣，他是一介书生，却是心有明镜、不惧妖精，心存菩提、不染尘埃，不贪色、不贪财、不贪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怕鬼上身。聂小倩以色诱之，自荐枕席，不成；又以财帛惑之，再不成；最后以死惧之，也不成。纵是看惯各色男人的聂小倩，也不由对他高看几分。

我这女鬼的身份 料他心知肚明，却不见他惶恐 或者心生厌憎

世间万千浊物 竟还有这样的男人，于这破败红尘 不由得高看他几分

——《聂小倩与宁采臣》选段

03 没想到本该是勾魂的鬼 竟莫名的心动

也许是难得碰上宁采臣这样不惧不畏的男子，聂小倩决定放他一马，临别前提醒他一句“这夜里鬼气森森，只有剑客燕赤霞能保你安宁”，只是一点好意，却没想到会从一个人那里听到一声嘱咐“且听我一句提醒，这门外杀机重重，燕赤霞藏在左近，你千万小心”。就是宁采臣的这声嘱咐让聂小倩莫名的心动，让她决定陪他熬到天明，不让其他小鬼勾了他的魂。

而宁采臣也从未听过一个鬼对一个人会有叮咛，决意留小倩到天明，不致被燕赤霞发现。二人把酒小酌，举杯对饮，不图大醉酩酊，只图喝到醉眼惺忪，闹一个人鬼不分。酒饮至酣处，宁采臣问起“小倩，你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却是如何变成鬼了”？

04 小倩的一生 不过十八年便作了鬼

小倩强作欢笑，眼里却饱含泪意，缓缓道出她的一生，竟是拜一个个男人所赐，她这一生便如浮萍，无根可依，在不同男人间辗转，让她领略这人世间的种种冷酷，没有半分希望。

你想知道一个女人怎么会变成妖精

再从妖精变成了鬼 变成了漂泊的孤魂

如果我说拜他们所赐 谁会真的相信

我的身世我的命运 竟是一个个男人

第一个 我的父亲 他给了我这条贱命

这命贱得 他能拿回去 转手卖给别人

第二个 竹马青梅 他曾许我明媚青春

信手拈来 又挥手带去 不留一丝欢欣

第三个 不知其名 他送给我一夜噩梦

作为交换 顺手夺走 我的豆蔻童贞

第四个 如意郎君 他赐予我一身伤痕

然后让我一丝不挂的 滚出他的家门

那第五个赏给我奴婢的身份

第六个赏给我婊子的名分

他们要我回报的是 我的肉 我的筋 我身上的每一寸

那七个赏给我铁打的牢笼

第八个赏给我火燎的烙印

他们要我偿还的是 我的痛 我的恨，我的罪恶我来认

第九个善于诗文奉送 却到底只是玩弄

第十个托付海誓山盟 有转眼负心薄幸

第十一个多谢他的馈赠 赠给我万劫不复的骂名

多谢他们来势汹汹

将我的魂灵从躯壳之中 抽离得干干净净

第十二个 第十二个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面容

是他向漫漫黄泉路上 送了我一程

五指并拢便收走了我的贱命

或许还有第十三个在前面等

唏嘘感慨的你 岂能有何不同

但请莫再叹息什么红颜薄命

到了最后还不总是无动于衷

所有的小倩终将化成妖精

所有的男人为女鬼欲罢不能

所以这条命纵然有千疮百孔

我还是不敢奢望它有个善终

到最后 到最后

无处埋葬的枯骨 没有着落的魂灵

却在哪里找一个 能够安身的坟茔

——《聂小倩与宁采臣》选段

小倩，从出生至死不过十八年，这短短的十八年便像是常人过了几世，被亲生父亲所卖，青梅竹马也不过镜花水月，无法选择、无力抗拒便被不相识的人夺走童贞。好容易遇上个如意郎君，这本该是一个好的开始，最终却沦落到赤身裸体的被赶出家门，这是怎样的屈辱。作奴婢、作妓子、被玩弄、被辜负，身负万般骂名，最后被人扼死连凶手的样貌都不得见，便踏上黄泉路做了鬼，连个安身的坟冢都没有，被母夜叉役使，在十三层玲珑客栈中勾人魂魄。

小倩的一生没有一刻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她的每一次转折都是一个个男人带给她的，也许曾有过短暂的欢愉，但更多的是剥削、屈辱、践踏，连死后成了鬼也无法挣脱。该是受过怎样的痛，才能将这一个个男人记得如此清晰，记得那十二次的辛酸波折，甚至“或许还有第十三个在前面等”。而她又是被这些记忆折磨了多久的岁月，才能如此平淡地对宁采臣一一道来。

“所有的小倩终将化成妖精，所有的男人为女鬼欲罢不能”，这不仅是聂小倩注定的命运，更是古往今来无数个小倩的映照，便是如今，也依然还有这样的小倩。

这晚，放弃继续勾引宁采臣，而是守着他一夜平安，也许是小倩第一次尝试作出她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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