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演员的名字最近越来越多被提到。
原因太简单了。
输入她的名字,排在最前面的搜索词条就显示
#演技。
or #情商 #耍大牌。
毁誉参半,口碑两极,矛盾分裂。
这样的人,Sir有兴趣。
01
不规矩的女人
李梦这次上热搜。
是她在一条夸赞《墨雨云间》的微博底下留言,“你是真的喜欢了”。
然而原po的下一段是“《玫瑰的故事》已经弃剧”。
是在给两部热剧拱火?是暗地里diss另一位演员?
一时间,粉圈战事又起,对李梦的质疑也被重提。
在Sir看来,最大的标签就是“不规矩”。
这并非完全是个负面词汇。
而是一种难以被归纳、不顺从大流的个人特质。
剧里,她饰演“癫婆”的长公主婉宁。
不仅疯。
她还不是那种刻板的疯。
她的表演,具有冲撞性。
在一派有固定程式的古装剧演员中,她的表演总是有着不合时宜的意外感。
让人感觉,这么鲜明的、流动的情绪,是一种晃眼的存在。
长公主和女主薛芳菲对峙时,她的一刀、一个笑容让观众们眼前一亮。
不像许多演员情绪极端时只是“拧”在嘴角,李梦这段是“顽”在眼睛里。
如何在婉宁的表演型特质中展现真实的恐怖,这个节奏点很需要琢磨。
一个真正的虐待癖,之前的放狠话是做给别人看,但施暴时的即时反应却是留给自己真实的快感。
于是,刀捅下去到薛芳菲退让,她的眼底展现了失控的喜悦与狰狞的满足。
疯狂中泄露的这些稚拙,让观众看到一颗包裹在权谋之下缺爱的敏感内心,她的“爱”与“杀”总在并行表达。
△ 婉宁用枕头捂死了将她送去帝国为质的父亲,杀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长公主在雨中质问爱意、自尽。
正因李梦前期的一步步节奏铺垫,完成了这次人物表里性格的一次揭露式转变。
李梦上次出圈,还是《隐秘的角落》的王瑶。
别的“恶毒继母”,往往是极端市侩。
而她则是不成熟的任性。
和隐忍的朱朝阳站在一起,她更像是处在青春期里的那一个。
一个不成熟母亲的执拗与疯狂足以挣脱成人常规的约束。
她从朱永平的手中拿过女儿的骨灰盒。
在烈日下,她却与安全的保护伞保持距离,看着后面明晃晃的建筑,心里却策划起了“动私刑”的计划。
王瑶这样越轨的成人,也是社会秩序中一处“隐秘的角落”。
李梦擅长演的,就是一道社会化的裂缝。
她既是上位者/大家长权力的阴影,也是权力的祭品。
今天她的演技才逐渐被观众看到。
但李梦的起点,不可谓不高。
2013年贾樟柯导演的《天注定》中,她饰演一位东莞夜总会小姐,莲蓉。
情节简单,但人物的性格通过一双风尘之中有单纯的眼睛完全展露。
《天注定》中,有一段失落又仓促的,发生在服务生与小姐身上的“东莞爱情故事”。
面对新人迎宾小弟,莲蓉游刃有余。
她在更衣室猛地蹿出来,逗弄着让男生给自己系背上的扣带,眼神不避不闪,显露出一种野生的欲望。
闲暇之时的聊天,也是猎人般眼疾手快。
但很快, 你能看到莲蓉的最大特点,“演”。
在东莞夜总会的众多红粉中,莲蓉的眼神像演员一样充满了信念感。
无论是苏联女兵的坚毅,还是国风小调的柔媚,甚至给首长当“列车员”,都是她更像模像样一些。
但是,这种扮演其他身份的坚定、更衬托出她对于自我身份无所适从。
每次被大老板点上,她都像被戳醒了一个梦,恍惚间有种抽离的懵懂,再迅速地“扮上”。
夜总会之外的个人情感时间,在被问到关键问题时,莲蓉的成熟表象也被击溃。
她坦诚自己还有一个3岁的孩子要养,既期待着男方的一句不管不顾的“跟我走”,又在临听到回答前,怯怯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造成这种矛盾的核心,正是那位“首长”无意中说的一句话:
现在的年轻人,连个方向都没有
想去哪儿?你还不知道吗?
李梦身上这种既单纯又挣扎的气质,几乎是那种“天选文艺片女演员”。
贾樟柯之后,魏书钧、张作骥、章明都找她合作过。
但李梦“不规矩”的另一面,今天也被逐渐放大。
02
一颗苹果的饥渴
《天注定》给了李梦一个“天胡”开局,她在戛纳的红毯上留下了19岁的笑容,当时被冠以“首位走上红毯的90后女演员”的名号。
30岁以前的李梦,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信誓旦旦地以“成为影后”为最终目标。
但几次“小牌大耍”事件,让李梦的演艺圈之路趋于坎坷。
《白鹿原》原著作者陈忠实原本力荐李梦为重要女角色白灵的饰演者。
可是很快,电视剧《白鹿原》却将李梦换角。
后来,《老腔》首映式,女主李梦缺席。
导演、制片人大声质问“李梦在哪里”。
再加上有一段李梦对着导演发飙的花絮露出。
她在业界的“不好惹”名头,就此传播在业内和观众的印象中。
但一些事件的亲历者,却有不同的看法,或许,李梦的任性,背后是一种饥渴,对演戏精益求精的偏执。
《我就是演员》中,张纪中、李诚儒等人直接提出了李梦在片场“不配合”的问题。
张颂文为她打圆场,举了“一颗苹果”的例子。
这一段,原意是解释她任性的动机是为了作品。
但这段故事中的道具组,很快成为了观众代入、诉苦的对象,李梦霸凌打工人的“癫婆”形象,又为她带来了一波舆论攻击。
剖开李梦的任性,触及的是一个不太成熟的高敏感心灵。
李梦对演戏的痴,就像她总演的那些“野孩子”,是对自我存在的强烈焦虑、对业务认可的极度执着。
李梦的童年长期处于边缘而缺乏归属感的状态。
她是金融家庭中的“留守儿童”,11岁就去了加拿大读书。
父母的少剂量爱意,让小时候的李梦索取方式趋向于极端。
母亲一个下午不在家,就能接到李梦的50个电话。
敏感、高自尊的状态延续到她成年,演戏与天赋成为了她自我依傍的重要部分,她曾在采访里表达:
“在电影的世界里,我不用担心自己被抛弃了。”
李梦眼中的演员工作,也许没有关注到维持运转的社会化工种,只有天赋与感觉的园地。
她几乎对每个角色都全盘付出,写千字的人物小传。
那颗苹果,也是一个饥渴学习的演员在名导身上学来的“强迫症”。
△ 李梦谈《天注定》时贾樟柯对一枚袖章的严格
她却忘了一个“常识”:自己在很多人眼中,“没有那个资格”。
她的较真,就成了“不配合”“耍大牌”
你摆出的架势大过了你的身份。
03
饥饿的当下
而今,李梦究竟是“艺术家性格”,还是“作精癫婆”,纯看作品的份量,在看客的心中重不重罢了。
李梦能引发讨论,背后有两层饥渴。
一层,显而易见,远超于其他同龄偶像剧演员的职业技能,让人物能出血肉的功力。
她是内娱干涸的河床中一尾鲜活打挺的红鲤鱼。
另一层,则是,舆论场中网友们对情绪满足的饥渴。
李梦,也是这个张着大口的情绪机制中,和万千网络红人地位相同的一道食材。
从一开始批判她的“耍大牌”。
到以“打工人”的身份带入她:毕竟,她耍大牌的对象不是身份比她低的工作人员,而是导演、制片人。
这种以下犯上不是弄权和作威作福。
而像是不自量力的“发疯”,做了今天许多职场人想做不敢做的事。
除此之外。
私下里她呈现出的状态,摇身一变,成了“松弛感满分”的可爱。
无论是素颜直播、采访。
遇见金敏喜随意的合照。
还是在丑衣服赛道战出自己的新风尚。
以及有如第一次上网一般的个人主页……
这些自我的、任性的时刻,变成了网友可以代入的舒适与惬意。
就像长公主的每次发癫虐男,都能“爽”到很多人。
因为这时的李梦,同样在抵抗着普世大众的“敌人”
内娱假人的规则、服美役的套路、做人设的焦虑。
当年李梦真的耍大牌了吗?
她真的做错了吗?
与其说今天的网友是开始相信李梦,不如说是他们觉得,不重要了。
就算是她有问题,那得罪的也是制片人,又没得罪观众。
“我”有什么必要主动带入“领导”立场,跟着批判呢?
重要的是,内娱缺这一挂演员。
不够小心谨慎。
把欲望、不甘和好恶,都放肆地写在脸上。
浓烈得像一个90年代的“活人”。
如果说婉宁的疯、王瑶的危险、莲蓉的迷茫,都能让我们照见自身的焦虑。
那么李梦本人看上去更加不可理喻:
她就像我们前赴后继去找理解的忙碌旅途中,那个停下来看云的人。
她偏执地说,我想要那一朵云停下来。
但是,我们大多数,更像《天注定》里的莲蓉,我们哪里来得及看那一朵云呢?
莲蓉只是停不下来地为他人服务,被践踏,被索取。
停下来时仓促地抚慰自己迟钝的嘴唇。
任由那唯一一点“明天会更好”的希望,在窗外被大雨浇个透心凉。
再唏嘘一句:“我不知道要去哪儿。”
今天我们看李梦的“疯”。
或许也是见惯了假人之后突然才想起来
原来人,这样也是可以的。
就好像我们几乎忘记了十年前《天注定》里,互联网的模样
各种事件层出不穷,各种情绪生冷不忌。
莲蓉和暧昧对象刷起了互联网新闻,那时候,建立流量与舆论靠的是跟帖。
“贪官家里搜出了130多个lv包,我们回什么?”
“TMD。”
“煤矿爆炸出了事故,我们回什么?”
“TMD。”
TMD,TMD。
也不过仅仅是留下一句,TMD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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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就是涂怡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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