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2年,29岁的陈宝莲跳楼自尽后,黄任中走进人们的视野。
他是陈宝莲的干爹。
也是她一生最爱的“少爷”。
那一年,“少爷”62岁,生得丑,妻妾成群。
他用一整栋豪宅,来包养几十个女友和干女儿。他的超级大床能同时睡9个人,温池里常年春光无限。
许多知名艺人,都曾是这个私宅的座上宾,甚至是床上客。
其中一个,就是郑艳丽。
郑艳丽,香港混血儿模特、演员。
陈宝莲死时,她是他身边最当宠的“契女”。
她承欢膝下,尽享恩宠。
那年春节,陈宝莲去世不久,黄任中带着她和一干美人大肆庆祝。
并穿上华服,珠翠环绕,前往香港古董拍卖会,呼呼喝喝,好不威风。
有人说:“这是造孽啊!”
没多久,黄任中入狱。
再扛了一年多,黄任中去世。
多年以后,郑艳丽回忆自己在台北的那几年,觉得恍如隔世,一切都在剧烈地发生,剧烈地收梢,令人目不暇接。
感觉刚刚缓过神来,一件大事发生了。
没多久,又一件大事发生。
就像放鞭炮,噼里啪啦,又惊悚,又破碎,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无可奈何的痛感。
鞭炮放完,她的落难开始了。
2
郑艳丽长得不像传统美人。
她的脸庞有棱角,浓眉,大眼,有股英气。骨架也高大,美得浩浩荡荡。
拍《借种》时,许多人被她着白衣、簪白花的样子惊艳。
惊鸿一瞥,念念不忘。
她的起点其实挺高的。
她是1972年生人。1989年,她17岁,和梁朝伟合作了《侠客行》。
此后又拍了两部电影。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火。
好的资源,她拿不到。
好的机会,她得不到。
她也心急。担心自己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后来,三级片市场兴盛。
郑艳丽也入了坑。
她无所谓地说,“到外国沙滩游水,也是赤裸上身……我又年轻,身材不算差劲,我觉得没关系。”
可灰色地带,诞生人、渣的概率,总是翻倍的。
郑艳丽身材好。
为了拥有无敌胸型,她24小时戴着文胸,从不取下。
这样的美胸,成为她傲人的资本,也为她招来源源不断的色狼。
有一回拍片,对戏的男人一边狂吻她,一边粗鲁地,从胸部一路下摸,摸到隐私部位。
她愤怒地推开,斥责对方:“你干嘛?!”
结果被拍摄的人一顿训斥。
说她不懂规矩。
而在这个行业里,有一个潜规则——在拍床戏时,男星要把重要部位用胶带捆好,以防过于激动,令女演员不适。
但郑艳丽在拍片时,却时常感到男演员根本不束缚自己,任由它发作,顶着她。
她又恶心,又辛酸。
她想像舒淇一样,穿上衣服,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摆脱这样的肮脏岁月。
可哪有这么容易。
更惨淡的一次是,1994年,郑艳丽拍《借种》,按协议,她只露两点。
但开拍前,导演忽然改了主意。
他想有噱头,要求郑艳丽露第三点。
她自然不答应。
可导演假戏真作,霸王硬上弓,在摄影机下,找了两个男人将她按住,强行拍摄,三点暴露无疑。
她哭得一塌糊涂。
因为拍摄的大尺度,她有了一些曝光。但资源依然少得可怜。
她的牺牲,没有带来相应的回报。
整整一年,她没戏拍。
1995年,她终于接了一部戏。依然上不得台面。
又过了两年,拍了部小成本电影。
此后全是些连片名都令人不适的所谓电影。
她的职业生涯,已然毁了。
娱乐圈是个残酷的金字塔。
看得见名字的人,都是塔尖上的人。但99%的人,都消失在了阴影之后。
3
事业下坠,“爱情”也在覆灭。
或许,那场爱情,不能称之为爱情,只是一个俗艳的女人和一个猎艳的男人的故事。
90年代,她星途晦暗,四面碰壁。
有人对她说:“要不,去台湾看看机会。”
就这样,她来到台北。
到了台北不久,她见到了黄任中。
应该是有人引荐的。
一个需要资源,一个热衷美色。
一拍即合,就这样认识了。
她说,“少爷”(黄任中)教了她好多,“我在他身上学习很多知识。”
似乎这样说,就能更高级。
但世人哪里会相信。
又不是老师与学生,难不成,关了房门,在家里传道授课?
后来,毫无意外地,她住进他的豪宅,与众多莺莺燕燕争抢他。
郑艳丽说,“少爷”喜欢请客吃饭。
家里本来有厨师,但还是请了她妈妈去帮厨。
而吃饭时,她总被安排坐在他旁边。
她就觉得这是偏爱。一直念叨。
逢年过节,他给女友、干女儿们包红包。
郑艳丽的总是最厚的。
她有小得意,觉得他待她最好。
可如果真的好,他又怎么不为她谋划?
又怎么不在死前,多留给她一些遗产?
4
“少爷”死后,郑艳丽也想过死。
她一无所有地从台湾回来,遭遇意料之中的拒绝。
来自世人的。
更有来自母亲的。
她那时像一个受伤的游子,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回了家。
但家人全部不欢迎。
外人骂她、毁她、攻击她,她都能熬下去。
但当母亲也用难听的话评价她。
她感到有利刃从心脏内部,一点一点往外挖。
她已经没有钱,没有工作,走投无路。
有一天,她“站在窗前很久,想一了百了,想高层跃下,任何问题就能解决。”
后来,死是没有死。
但上天也用沉重的代价,让郑艳丽为自己当年的醉生梦死买了单。
黄任中死后,她没了经济来源。
重出江湖,也没了立足之地。
更多、更年轻的“郑艳丽”们,脱下衣服,迫不及待想要取代前辈。
她年纪大了,根本抢不过。
她想到做生意。
将所有积蓄搭进去,开了一间餐厅。
但因为毫无经验,也没有经济头脑,惨败。
没多久,餐厅倒闭,血本无归。
她不仅没了人,而且没了钱。
5
她无枝可依。
也居无定所。
后来没地方住,去租低廉的公屋,和母亲挤在一起。
没有钱了。只有放下脸面,放下名声,到处找工作。
去写字楼应聘。没有一家公司要。
因为要填表格,她不会。
她说,“我除了名字和住宅,什么也填不了。”
她不懂打字。不懂多国语言。没有专业技能。年龄优势也失去了。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道可走。
一是重操旧业,以色侍人。
一是做更卑微的服务工作,以劳力换饭吃。
她都试了。
她曾来内地找生活。
在闹哄哄的、脏兮兮的酒吧,穿着俗艳的劣质吊带紧身衣,一首接一首唱歌。
有人将酒杯扔上台。
她躲开。
继续唱——她怕不唱,拿不到钱。
又有人倒了一杯酒,逼她喝掉。
她想拒绝。一看,几个壮汉正堵在她面前。
她不得不喝。一喝,方知里面不是啤酒,是威士忌。
喝了一杯,第二杯又来了。
她喝得昏昏沉沉,站都站不稳,最后一首歌,全程走音。
迷糊中听见为首的一个说:“把她抬上去,我上面开了房。”
她赶紧挣扎着说:“我已经叫了的士,不用了。”然后踉踉跄跄逃出酒吧。
那几年里,她活成丧家之犬。
港媒拍到的照片里,她有了白发,脸也垮了。
当年的如花妖女,已经不复存在。
有的只是一个平庸的中年女人,满脸的沧桑,满脸被世道欺负的痕迹。
但再难,生活还得过下去。
有一回,她经过麦当劳,看见门口的招聘广告。
去应聘。
依然是填表,依然是让她回去等消息。
这一次,她总算等到了。
她去了餐厅,做了服务员。工作到凌晨4点,只为多拿10块工钱。
可哪怕在这里,她也受人欺负。
因为她打扫卫生很干净,最辛苦的清洁工作,竟都加在了她身上。
人最惨的时候,坏人最多。
和她一样的打工者,没有成为同伴。
反而成为利用她、占她便宜的人。
这种平庸的恶最磨人。
生气,似乎不至于。
不生气,自己真的是满腹委屈。
她一忍再忍,依然以笑容面对顾客和生活。
她还做过杂七杂八的工作。
如在街头卖包包。
如在写字楼当清洁工。
如去片场,担任艺人的临时助理。
但都不长久。
后来似乎也有男人帮助她,但个个都没有结局。
2020年6月。
她被曝入院。
因患厌食症,一吃就吐,一吃就吐。瘦成纸片人,165的身高不到80斤。
甚至有一度晕厥。
没办法,只得入院。
她说:“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严重,进了ICU。”
人生走至如此田地,难免心生哀伤。
她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
死不可怕。
怕的是所剩无几的几个亲友担心。
她像留遗言一样,在社交平台留下自己的印迹。
“如果我万一不在世上,我的好朋友和粉丝,都能明白我的状况……我就心安啦!”
出院以后,她依然落魄地生。
如同香港昨日世界留下的一粒尘埃,寂寂地熬,寂寂地走。
2021年上半年,她的厌食症再度发作。
又被送入医院急救。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严重。
甚至需要插喉。
在医院治疗10天后,她挣扎着出院。
2022年圣诞。
她发文称,自己又失业了。
本以为圣诞会在工作中度过,但等来的,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忙碌。
而是再一次的空空如也。
她所代表的混乱与繁华,都已经过去。
一个新时代到来。
旧时代已经落幕。
无力走入当下的人们,淘汰在黎明之前。
6
时至今日,她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放着黄任中的照片。
孤独的时候,她对着他的照片说话。
说辛酸,说迷茫。
然后向着空气发问:“少爷,我应该怎么办?”没有回声。只有自己的尾音,在屋子里盘旋,也终于慢慢消逝。
她假装,他一直在身边,从来没离去。
她用这种方式,告慰自己寒凉的余生。
可余生那么长,靠这种自虐般的仪式,熬得过去么?
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
面对往昔的姹紫嫣红,也面对当下的断壁残垣。
忽然想起那年,她17岁,初入影坛,一脸生涩。
她穿淡蓝衫子,站在梁朝伟身边,叫他“少爷”。
后来死于另一女子之手。
死后被辱,流言不息。
不知道这是不是玄秘的伏笔。
开端,就暗藏破碎。美色,意味着变相的牺牲。
剧中她走了。
剧外她活着,可惜江河日下,举目黯淡,一切都无法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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