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最新韩剧《无声蛙鸣》是一部悬疑惊悚剧,讲述在无人的森林中,经营度假民宿的中年大叔麟夏,某天迎来了一位带小孩的神秘女客人,平静悠然的林中生活从此被“不速之客”打破,逐渐失控、走向毁灭的故事。
(以下分析含有剧透)
纵观犯罪题材的惊悚类型剧,《无声蛙鸣》故事本身设定不算十分猎奇,剧情发展也并不复杂,但是在叙事结构、意象,以及镜头调度、剪辑这些方面很优异,是今年到目前为止的Netflix韩剧中,值得一看的水准之作。
故事结构上采用不同时空的双线交叉叙事,讲述两家民宿老板在杀人魔造访后命运的殊途。
湖景民宿老板在大雨天招揽了一位看上去疲惫不堪的男人,还亲切地帮他免费升级最佳湖景房,不料这男人竟是连环杀人犯!
民宿老板娘隔天在房内床上发现了身首异处的女性被害人,湖景民宿一夜之间成为耸动凶杀案的案发现场,在舆论的曝光下快速没落,失去生计的老板一家就像是被石头砸中的青蛙,在无处追责的冤屈、失去生计的绝望包裹下,最终家破人亡。
另一条时间线上,森林中的度假民宿入住了一位带着小男孩的年轻女人,老板与好友想当然地认为那是一对母子,小男孩乖巧可爱又很依赖妈妈。
隔天退房后,民宿老板麟夏发现,女人听过的黑胶唱片上沾有血迹、浴室有漂白水清洗过的痕迹,他检查行车记录仪发现,她离开时是一个人,小男孩不见踪影······
麟夏害怕自己的民宿变成案发现场,抱着“该不会吧”的侥幸心理,麟夏擦掉了残留的血迹,装作无事发生,像往常那样清扫了民宿。但是一年后,那女人却再次造访······
在故事后半段这两条线的人物也会有所交集。更重要的是两条线的主角,都是被石头砸中的“青蛙”。
青蛙是一个贯穿全剧的重要意象,也是题眼。在这里指被波及成为犯罪案件的连带被害者,即使被无端飞来横祸击中,也只会向着虚空的命运之神发问,甚至责问和反思自己,到底从哪里开始出了错?
借记者之口,我们得知编剧想写一个因为倒霉,被别人的犯罪牵连、毁掉人生的荒谬故事的主人公。这也是我觉得人物设定有意思的地方,不是加害者故意选中的被害者,而是“无关人士”。
是在任何罪案记录和报道中都不会留下的、甚至加害者都不记得的,无名又无声的青蛙一只。
和反复出现在每集片头的台词一样:“在无人的森林里···一棵大树倒下,咚,它发出声音了吗?还是寂寂无声?”
被石头砸中的青蛙、森林中倒下的一棵大树,都一样微不足道、无人问津,也没有人好奇他们的故事。
有个非常有趣的小细节,在湖景老板向朋友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时,背景环境音出现了蛙鸣声!全剧唯一出现的蛙鸣声······
另一个动物意象是“野猪”。
第一集开头在洗衣房咖啡厅提到了最近有一只野猪出没,森林中的民宿最危险,这是一个伏笔。
在民宿老板麟夏被疯女人柳成雅纠缠时,他开车遇见了那只野猪,画面闪回她的脸。危险而野性、攻击力强的野猪,正是这位闯入他民宿的不速之客的象征。
野猪一般的疯女人、变态杀人犯柳成雅,是这部剧最吸引人的部分,虽然有点荒谬但也很现实,比起被石头砸中的青蛙和森林中倒下的一棵大树的故事,冷酷、美艳又狠毒的“疯批美人”确实更加有噱头不是吗?
导演在视觉造型上下了很多工夫,比如柳成雅的服装、车、画,以视觉上冲击力强的高饱和度颜色为主,红、绿、蓝,高饱和色彩对比强烈,有彰显人物特性、增加画面诡谲怪诞感的效果。
场景选择和画面构图有一种与犯罪类型剧不符的唯美感,很少黑暗的封闭式场景,反而用了很多明亮、鲜艳的自然元素和开放式构图,民宿后期也布置得像热带雨林,还真是一只很特别的“野猪”呢。
唯美又精致的镜头与犯罪惊悚主题形成了一种反差感。
游泳池的画面也很漂亮,漂浮的画、映在水面上的树影,被血染红的蓝,以及一开始说怕水最终死在水中——鸟瞰镜头带来的宿命感。
在制造惊悚效果上,导演大量运用心理蒙太奇——以想象、梦境、闪回等“心象”而非真实的画面剪辑,例如麟夏把柳成雅的头按进盘子,番茄酱像血一样,她发出怪笑,实际是想象中的场景,并非真实。
还有湖景老板娘后来反复在案发的房间里看到满是血的尸身,实际上是她正在经历PTSD闪回现象。
心理蒙太奇也用作表达人物的潜意识,尤其在麟夏的想象中,展现出了与现实不同的暴力倾向,正如女警察所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将愤怒转化为拳头”,在他的潜意识中其实有着非常暴力的一面,而柳成雅激发了这一面,比如他把柳成雅一头按进水里狠狠掐她的脖子。
他并不是一个只会逆来顺受的平凡大叔,他暴力的一面是隐藏的,但足以能够对抗(撞向野猪)。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部剧的人物都不是扁平人物。
女警察虽然戏份不多,但也塑造了不同于一般的警察形象,比起正义之类的说辞,她就是喜欢这些,就像《分手的决心》的男主海俊,是一个“得有杀人和暴力才幸福”的警察。
另外这部剧背景音效的部分也比较出彩,先声夺人,惊悚效果拉满。有个别极度血腥镜头,但也算Netflix正常尺度。
整体来说,《无声蛙鸣》是各方面都颇具工业水准的中上乘作品,有电影质感,耐心看进去的话是相当值得玩味的。
但比较可惜的是,这部剧的评价很两极化。我在思考这可能和Netflix全集一次性放出的形式有关,好处是保证了故事完整且流畅的观感、提供观众一口气看完的满足体验,但相对来说也不那么“珍贵”了,这种形式下“喂养”出来的观众只想“大快朵颐”,很难“细细咀嚼”。
所以推荐这样的作品时,我总觉得长篇大论都不如一句话推荐来得管用:高旻示“美貌杀人”!!或是几个刺激画面剪辑在一起的短视频。
但如果你耐心看懂并喜欢这部作品,就会理解我说的,因为这并不是一个漂亮的“野猪”的故事,而是在无人的森林中,不甘于寂寂无声死去的、青蛙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