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恐怖片在视听风格上有个共性:复古。通常是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复古。
从画面质感到原声音乐,从4:3的画幅到家庭录像带式的瑕疵,更别提那些对经典电影的模仿与致敬了——还有些片子干脆直接把时间背景设置于那个年代。
《魔鬼深夜秀》是近来最有复古感的恐怖佳作。影片本身就是对70年代深夜电视综艺秀的还原——从台前到幕后。
《魔鬼深夜秀》饱含着对七十年代电影乃至流行文化的深情
在此基础上,它又糅进经典的“附身与驱魔”戏码,讲主持人为了收视率放手一搏,请来灵媒和科学家现场PK。
几个回合真真假假的较量之后,重头戏来了:当着全场观众和直播镜头,把恶魔从一个小女孩身体里召唤出来……
结局很容易猜到,但本片最大的妙处在于“真伪难辨”。
一方面,这场伪真人秀拍得实在太逼真,让人像看电视直播一样投入;另一方面,那些超自然现象究竟虚实几何,又构成了最大的悬念。
《魔鬼深夜秀》未必让每个人都觉得惊吓,但它绝对是场好戏;它是最彻底的复古,却也最有新意。
过去,恐怖片对女性的描绘基本上可以用“尖叫女郎”一个词来涵盖。女性角色往往是单薄的甚至纯粹功能化的,处于绝对的被动。
如今,整个电影行业都在日益关注女性话题,恐怖片也不例外。
近年来,女性主角、女性视角的恐怖片愈发常见。其中最著名的当然是由《X》、《珀尔》和《玛克辛》三部电影构成的“玛克辛三部曲”。
无论是演杀人者还是受害者,米娅·高斯的角色都堪称有型有款有性格。在不久前上映的《玛克辛》中她就献上象征性十足的名场面:一脚踩碎男性歹徒的要害。
《玛克辛》是对80年代“砍杀电影”,以及从达里奥·阿真托、罗曼·波兰斯基到希区柯克等惊吓大师的刻意复古。只不过它是“性转版”,充满了反讽和颠覆。
米娅·高斯饰演的玛克辛从头至尾都坚强自信,连环杀手反倒成了背景板。片中有句台词颇有总结发言的意思:“下一个受害者?她们应该靠自己!”
《珀尔》如前文,主题是女性如何冲破生活牢笼,摆脱社会强加给她的角色——只是手法猛烈了点。
《X》则别出心裁地以“衰老”作为出发点。凋敝枯萎的老妪成了杀人狂,对青春肉体的嫉妒是唯一动机。欲望与愤怒、恐惧与悲凉交织在一起——再加上那场足以载入恐怖片史册的“老年人性爱戏”,就更看得人五味杂陈。
再如2020年的《隐形人》,极有创意地为经典怪物IP注入新活力。会隐形的丈夫对妻子施暴,女主角被看不见的威胁包围,更绝望的是没人相信她的求助,只当她妄想狂发作。
电影由此成为对家庭暴力的绝妙隐喻,也道出女性(在家暴受害者中占绝大多数)面对这种暴行时的无助。值得深思的是,家暴也恰恰是最容易为社会所忽视,甚至所“视而不见”的犯罪,如同“隐形”。
《隐形人》与“看不见”的家庭暴力
还有一部会让女观众格外有感触的电影是2022年的《野蛮人》。
影片由女主角对陌生男子的戒备心来切入——恐怕只有女性才会对这种不安感心领神会——然后在做足铺垫后陡然升级,揭示藏在旧屋之下的地道,引出片名中的“野蛮人”,一个由可怕的男性暴力制造出的可悲怪胎。
《野蛮人》的恐怖感和寓意层层递进
同年推出的《新鲜》更粗犷直接。故事从女性在约会时遭遇的种种不堪说起,不出意外地让女主角落入杀人魔的圈套。最大也最有象征意味的转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男子不只为猎艳和杀戮,更把女性当成刀俎上的鱼肉(字面意思)。
好在姑娘们的“反杀”还挺解恨。
在《新鲜》中饰演杀人魔的是塞巴斯蒂安·斯坦
典型的“A24怪片”《男人》则干脆成为一篇女性主义檄文。虽然怪诞,但片中出现的很多意象与其说是隐喻,倒不如说是宣讲。
它展现了女性根深蒂固的恐慌感,及其源头——男权社会世代相传的厌女倾向。也许有些人会受不了这部片子,可它也至少为恐怖电影史增添了一组新意满点恶心亦满点的场景:男人生男人(字面意思,且重复四次)。
大概率不适合男人的《男人》
还有更具女性视角的例子。
如围绕孕期心理的《吞咽》和《骨灵》。前者讲孕妇患上什么异物都吃的怪病,后者则从墨西哥民间神话找到灵感,将生育带来的折磨形象化为超自然怪物。
《吞咽》上 《骨灵》下
“青少年”历来是电影的主力市场。在大片厂日益僵化和保守的今天,好莱坞越来越难找准年轻观众的口味,反倒是一些低成本独立电影更灵活,也更懂新生代。
2022年的澳大利亚电影《回应我》是最佳范例。故事中的少女无法走出母亲自杀的悲痛,当她发现通过招魂仪式可以跟“母亲”沟通时,逐渐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影片将青少年的敏感心思剖析得细腻入微,具有动人的情感力量,在该喷血和尖叫时也毫不手软。
关键是《回应我》真的懂年轻人。无论是“澳洲熊孩子”们的言谈举止、思维方式,还是“招魂仪式”的游戏化、短视频化设计,都经得起新一代观众的考验。
难怪A24果断出手抢下该片的北美发行权,结果这部制作成本仅450万美元的小片子,仅在北美地区就进账4800万美元,全球总票房更是高达9200万!
《回应我》中的每个年轻演员都表现亮眼
还是来自A24,还是关于熊孩子,《尸体游戏》气质迥异,用一场失控的“狼人杀”游戏,讽刺了一些满脑袋糨糊只知道刷短视频的Z世代。
他们聚在一起喝酒、嗑药,做自以为很酷的傻事,说自以为很懂的套话,直到真的闹出人命。影片算不上多出色,但确实原生态。
皮特·戴维森在《尸体游戏》中本色出演
北欧恐怖片《无辜者》对青少年 的“懂”处于另一种层面。该片基调沉抑克制,于不动声色中呈现一个冷酷世界,看似在讲儿童,其实意味更深远。
当孩童拥有超能力,他们的恶作剧也不再仅仅是顽皮,而残忍既潜藏在人的天性之中,也与后天环境关系密切。一场善与恶的争斗在成年人眼皮底下上演,可“大人们”却浑然不觉。
《无辜者》 虽然发生在夏日,却散发着北欧电影一贯的森森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