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日,一场本来应该普通平淡的常规影片路演在成都举办,却意想不到地充满了直率热烈的问答与讨论,演变成一场高峰对话。
这是贾樟柯电影《风流一代》全国路演的第六站。此前,贾樟柯已携影片在北京、武汉、深圳、广州、重庆等多地与观众见面。在成都,影片吸引到大批观众、也有多位学者、艺术家前来观看。观众席中可以看到艺术家徐冰、建筑家刘家琨、编剧易丹、策展人吕澎等人。
令人惊讶的是,放映结束后,成都媒体率先发问,有记者指出:“从戛纳电影节开始,《风流一代》众说纷纭,今天晚上我是带着疑虑来看的,”接着话锋一转,“这是我这些年来在银幕上看过的最大胆、最磊落的中国电影。”此外,他还直接当场向导演火爆提问:“我想问,您是怎么让这部电影出现在中国银幕上的?”
似乎受到第一位直言不讳的发言嘉宾影响,接下来,一众到场的观众对影片的结构、内容、美学进行了全方位的讨论,气氛热烈。以下是《风流一代》成都路演映后部分实录:
“最大胆、最磊落的中国电影”
成都媒体人:我一直从事媒体工作,也一直关注贾导和您的电影,《风流一代》从戛纳(电影节)回来,特别是这几天,议论比较多,也就是众说纷纭。所以今天晚上我是带着疑虑来看的。看完之后更加疑虑,只不过这种疑虑是兴奋的、激动的。尤其是电影的最后一个段落,长达几十分钟,能够这么大胆地把这段生活(疫情)呈现在大银幕上,我个人认为,这是我这些年来在银幕上看过的最大胆、最磊落的中国电影。所以我的疑惑是,你是怎么做到让这部电影出现在中国银幕上的?
贾樟柯:谢谢。你刚才提到了影片的最后部分,怎么说呢,我这二十多年的电影工作其实也遇到过很多的挫折,但我一直在努力地把自己面对现实最真切的声音传达出来。我想,一方面当然时代也在进步,人们的认识、理解也在迭代更新,社会的发展是一个渐变过程;另外一方面,我觉得真情实感就是是我的护身符。你的作品无论触及到什么,包括我们以为会很敏感的东西,但是如果你的创作是发自内心地、用真情实感去感受它、讲述它,人们也会对这种创作持慎重态度,我觉得这种创作态度一直在护佑着我,是我的护身符。
“这么近的当下怎么处理呢?”
刘家琨(建筑家):看电影的时候有点感慨,有点感伤,我觉得我好像又在看自己的回忆,又在看一个人类学的著作,这个感受是混杂在一起的。
一般来说,很多电影都是人在空间中穿行,但是在这个电影里,我感觉人的真情实感没有变,30年的空间从人的周边穿行而过,有种这种历史的感觉。
我知道处理这么近的一个过去是很困难的,当那个疫情的镜头出现的时候,我都觉得导演有点犯险,因为这么近的当下怎么处理呢?但是贾导这个作品从二三十年前这么拉过来,其实就把这个创作上非常惊险的部分纳入了一个历史性的结构里面,所以接下来我觉得,一切都能从惊险变得放心,我觉得很妥帖。
我在最后一个段落,赵涛戴着口罩表演的那一段,我觉得处理上也是很惊险,但处理得如此闪光,就把一个这么近的当下纳入到一个图像史里面。我觉得真的有点像一个族群史、族群中间的图像史这样一个作品。
“多一点耐心,进入导演提供的历史语境”
吕澎(策展人):我看电影不多,但是贾导的《小武》《三峡好人》都看过。(《风流一代》)我非常喜欢。其实刘小东的绘画也(跟贾樟柯的电影)有相似之处,会注重一些细节,但在整个画面上来讲,是非常放松的。
整个片子虽然是一个史诗,但更像一个历史的心理状态。我们很难在两个小时里面了解历史的所有的细节,但是一个好的作品,它能让我们感受到哪怕是三十年、五十年,一路下来的历史状态、心理状态。我们又是走过来的这一代,所以感觉非常地贴近那个状态、贴近真实。
从这个意义上讲,不同时代的、不同年龄的观众,也许他们的趣味、他们所欣赏的所谓的艺术是不一样的,但是我真的建议,80后、90后、甚至是00后来看看这部电影。先不要着急,不要用自己的趣味审美、习惯,包括自己的生活语境,去发现(自己)和这个电影的不同;而是多一点耐心,进入到导演在这个电影给我们提供的历史语境里,在这个历史语境当中,去感受哪怕是前一代人、前两代人的心理状态。而对更年轻的观众来说,了解到这样的心理状态,它会有这样的帮助,就是了解为什么你今天是这个样子。
最后的段落里关于疫情的这一块,我也是纳闷,为什么这一块能通过?
这一块为什么能被保留?
电影这么二十几年讲下来,你会理解
(答案)就是:
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