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平鑫涛是个幸运的男人,前半生有贤惠的原配林婉珍给他抚育儿女,让他无后顾之忧,后半生有才华横溢的琼瑶给他挣来滚滚财富,让他晚年生活优渥。
但是他也付出了代价,人们无论同情他的原配林婉珍还是后来的妻子琼瑶,他都会挨骂。他不论把财产留给林婉珍的子女还是留给琼瑶,人们都会骂他是“渣男”。
不同的只是——他把财产留林婉珍,人们会同情琼瑶;他把财产留给琼瑶,人们会同情林婉珍。不管怎样,他都是两头不落好。
这不能怪别人。林婉珍是传统女性,想与丈夫相守到老,是丈夫坚持要与琼瑶结婚,才导致她的家庭破裂。
琼瑶呢,虽然与平鑫涛一见而生好感,但是林婉珍不肯离婚,感觉拖不起的琼瑶想离开平鑫涛,平鑫涛以死相逼,琼瑶才留了下来。
这要怪,还是怪平鑫涛,是他两头吃,才导致两任妻子都觉得自己是吃亏的一方,都觉得对方对不起自己。
二
琼瑶的小说与影视剧里都没有生活逻辑,只有情与爱。她笔下的人物除了爱情,别的都不重要,每个人为爱生,为爱死,情感丰沛得像是水做的。
所以她笔下的人物经常有奇葩言论,比如“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紫菱失去的可是爱情”之类。
在平常人看来,这样的言论不可思议。在琼瑶看来,爱情是没有条件、没有规则的,是可以冲破世俗羁绊的。遵循世俗规则,平平淡淡,柴米油盐,这是生活,不是爱情。
琼瑶不是年轻时写浪漫爱情故事,而是一辈子写浪漫爱情故事。她到老都是少女,一辈子生活在梦幻的爱情之中。
这种泡泡糖一样梦幻的爱情,是她生命的能量,是她一生写缠绵爱情的动力。
三
谁给琼瑶提供这种爱情能量呢?是平鑫涛。
精明的平鑫涛在琼瑶的小说《窗外》无人问津时,发现了她的小说的价值,在《皇冠》杂志上发表。他后来在自传中说,这个决定“改变了琼瑶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的命运,改变了《皇冠》的命运。”
意识到琼瑶是一棵摇钱树之后,他就想把琼瑶拴住。一般的作家,用钱拴就好,只要给足够的稿费,就能把作者留住。
琼瑶不是个一般的作者,比起金钱,她更看重感情,爱情才是滋润她心灵的营养。
平鑫涛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源源不断地向琼瑶输出“爱情”,用“爱情”把琼瑶拴住了。高稿费,很多出版社都可以给,高能量的“爱情”,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给。
琼瑶不是败给了平鑫涛的心计,而是败给了她心中的欲望——她对爱情的强烈需求上。
四
平鑫涛对琼瑶是爱还是利用?我觉得二者兼而有之。他对琼瑶肯定是有利用成分的。他的原配林婉珍相貌、出身都很不错,还跟他生育了三个儿女。琼瑶虽然很优秀,并没有优秀到让他神魂颠倒的地步。他最终抛妻弃子,与琼瑶结婚,与其说是他情感上的选择,不如说是他理智上的选择。
这不是说平鑫涛对琼瑶没有爱,只有利用。平鑫涛对琼瑶是有爱的,只是,这不是琼瑶心目中纯粹的、没有杂质的、完全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的爱,而是有节制的、有算计的、有利益权衡的爱。
平鑫涛在婚内与琼瑶纠缠十六年,与琼瑶结婚后一起生活了四十年。没有爱,很难相信他会在五十多年里对琼瑶保持着忠诚,也很难相信,他能在五十多年里,源源不断地向琼瑶输出高浓度的“爱情”。
琼瑶是个聪明女子,一个男人眼神里有没有爱,她是能看出来的。她能接受平鑫涛五十多年的“爱情”,是这个男人确实“爱”她。
只不过他的爱不纯粹。
五
琼瑶理想中的爱情,现实生活很难存在。
琼瑶需要的爱情是,那个男人从年轻到年老,始终纯真,始终浪漫,始终保持着浓烈的情感。这样的男人很稀有,就算有,因为活在一个远离现实的浪漫世界中,在现实生活会磕磕绊绊,活得艰难。
平鑫涛并非这样的男人,他很清醒,也很有眼光。你不能指望一个男人既清醒理性,又浪漫到老。
但是,平鑫涛必须给琼瑶提供情感价值,不这样他拴不住感情至上的琼瑶。琼瑶被别人的“爱情”俘获,就会为了“爱情”离他而去。
琼瑶能写出那么多生生死死缠缠绵绵的爱情故事,也要求她必须每天浸泡在爱情的浓液之中,不然,她写出来的爱情不会那么纯粹。
所以,平鑫涛对琼瑶的感情,有真实的成分,也有“装”和“演”的成分。
六
直到平鑫涛去世以后,琼瑶才知道平鑫涛患病时,偷偷立了遗嘱,把财产留给了他的儿女,几乎没有给琼瑶留下。
琼瑶在自传中难过地写道:“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儿孙。”
琼瑶写下这些话时,是辛酸的,但这何尝不是事实呢?
琼瑶在她的原生家庭没有获得足够的爱,在前夫那里也没获得足够的爱,只有平鑫涛给琼瑶提供了浓度足够的“爱情”。
平鑫涛知道琼瑶渴求别人的认同,每当琼瑶写出一部作品,他总是边读边夸。为了迎合琼瑶心中的浪漫情结,他从年轻到年老,不断制造各种形式的浪漫。
“二十五年来,更确切的说,四十年来,年年、月月、分分、秒秒,因为有你,生活如花般灿烂华丽。更有更多的眷顾和甜美,亲爱、亲爱的老婆,谢谢你给我这样丰富的一生。”
这是平鑫涛七十多岁时写给琼瑶的情书。
据说平鑫涛出差在外时,每天给琼瑶写浓情蜜意的情书。
他不仅甜言蜜语,还会搞怪。有一次,他寄给琼瑶一封厚厚的信,信的开头写着:“这是一封长信”,信纸有几米长,空无一字,直到末尾,才有两行小字,写着平鑫涛的姓名和落款。
原来是这样一封“长”信。
平鑫涛为了逗琼瑶开心,这是多用心思?
七
平鑫涛跟原配林婉珍在一起时,并不这样浪漫,跟琼瑶在一起时,他已快人到中年,反而变得浪漫了,而且,越老越浪漫。
这不能不说是,他意识到搞这些浪漫的小把戏,很合琼瑶的胃口,让琼瑶沉浸在这种浪漫氛围之中,有利于琼瑶的创作。
只有琼瑶不停地创作,他才有更多的钱。
他有了更多的钱,才能弥补他对原配和子女的亏欠。
他的“爱”是有着实用主义目的。
平鑫涛利用了琼瑶的才华,也给琼瑶提供了足够的心灵养料。他与琼瑶互相成全,没有他的慧眼识珠,琼瑶成名的时间会晚一些,没有他的督促,琼瑶的写作未必如此勤奋。
琼瑶往影视剧的转型也是平鑫涛把她逼出来的。平鑫涛与人合伙拍电视剧,收视率惨不忍睹,只要哀求琼瑶写剧本。琼瑶一边委屈地写作,一边发现了自己在写影视剧方面的才华。
琼瑶回忆起平鑫涛时心情复杂,想起他对自己的欺骗,一腔怨愤,想起他对自己的柔情蜜意,又难免怀恋。
某种意义上来说,琼瑶被平鑫涛“算计”是宿命,她需求的高浓度爱情在现实中不存在,她一生只有几个可能:
一个可能是没有人给她提供这样丰厚的情感,她在生命临终是感叹一生没能被人爱过。
另一个可能是她遇到一个跟她一样天性浪漫、相信有情饱水饱的人,但是浪漫不能当饭吃,两人被现实生活撞得鼻青脸肿。
再有一个可能就是遇到一个平鑫涛这样能“装”会“哄”的男人,用半真半假的方式给她提供足够的情感价值。
琼瑶遇到精明的平鑫涛,不算幸运,也不算很不幸。
作者: 叶儿:爱世间烟火,爱八卦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