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当天,是林一的新剧《失笑》刚刚收官的日子。又一个属于他的角色,被恒久封存在观众的记忆中。“我一直说大家在这部戏中可以看到三种不同的类型的戏,喜剧、偶像剧、悬疑剧。”他笑。电视剧以“脱口秀剧场”为主场景,在台上与台下、演员和观众间构建了一场关于治愈与救赎的爱情叙事。林一在剧中的角色,梁代文,是典型的“述情障碍”患者。对他来说,整个世界好像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中,产生的情绪被无声地吸收,无法完成与外界的交流和传递。
“就像是,一种天然的疏离感,他可能是以第三方的视角来看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正常人看脱口秀的时候,会产生很浓郁的情感,但他会跟大家不太同频,更多的是跳脱出他个人的情绪,以旁观者的感觉在观察,观察其他人,也观察他自己。”
情绪波动越小的角色越难以诠释,需要用细节化的设计呈现出人物潜藏在内心的状态。“手疼”是其中一个点,和梁代文的情感表达息息相关。“微笑”则是另一个。“其实一开始梁代文出场的时候,就有展示过他练习微笑的这个点,后面也通过几种不同的感觉体现出不同的含义,例如他想要积极表现自己的学习成果,然后也通过这种方式展示出他为了以更好的面貌来面对顾逸(剧中主角)所做出的努力。”
林一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情感转折的戏,是梁代文醉酒送蛋糕的那一场。“大家可以第一次看到梁代文,他内心的想法和他真正的一些情绪,但他可能并不知道那些情绪是怎么产生的,具体又是什么,但是他已经控制不了了。” 一连五场戏,顺场拍摄,构成了情感戏的大场景。从出租车,到家中,再到楼梯间,每一场的时间都很长,每场戏所表达的内容和所处的状态都不同,“挑战很大,但对演员来说,遇到这样的戏,也很幸运。”林一说。
整部剧是在治愈梁代文,而在演绎的过程中,也有能量被返还到林一的身上。“通过这部剧,更多是知道了我过去的一些情绪状态,就像看病一样,你要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你才知道要怎么去调节。有的时候可能是在意的太多了,反而错过了一些应该在当下感受的东西。我认识了另一面的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了对自己的治愈。”
珍惜当下,也是年初另外一个角色林拓带给他的感受。剧中的角色是渐冻症患者,无法从实际生活经验中找到抓手,他就向外求助,在前期筹备时做好充足的准备。“拍摄前期,我们有跟蔡磊老师视频,他会给我们讲渐冻症一些真实的身体反应,例如手部的状态。”这是渐冻症的前期表现,从单侧手指活动笨拙,到手部肌肉萎缩,最终蔓延至前臂,最终,连“拧瓶盖”这样的小事也无法自己完成。
“但感触最深的并不是身体上的反应,而是蔡磊老师跟爱人相处的模式。”林一说。他最初拿到剧本时是怀疑的,“会不会太理想化了?”“他们这么年轻,安知雀这么年轻,她有很多种选择方式的,她真的会这么选吗?”
“但看到我们眼前就是有这样的人在,看到他们这一路走来的坚持跟不易,我会觉得,哇,原来现实生活中真的有这么伟大的一对夫妻。”
观众看到的从前期的意气风发,到后期陷入病痛挣扎的转变,在实际演绎中,是全部被拆开打碎的。除了对表演能力的考验外,对情绪调节的要求更难。“那怎么办?拍摄时间很紧,就是硬调。”林一笑着说,“但我们自己在现场,情绪也会有一些收不住的时候,当你进入到他后期状态里面,再去表达他前期的一些还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那种心理是很难受的,因为你知道,有些事情就要发生了。”
调动的技巧、情感,角色所需的技能,所有迎面而来的挑战,林一都照单全收。因为《玫瑰的故事》中的角色要求,他又去学了开飞机。具体的细节他已经记不太清,但是当时的感受却很鲜明,“它好像比开车更简单,开飞机你的视野非常宽阔,在空中没有任何障碍,上下左右任何方位你都可以驾驶飞机去到达。” “就像鹰一样,”他形容,“我们很少能以这样的视角看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所见即所得,我能看到的地方我都可以到达,这个世界是自由的,而我是可以掌控我自己的。”他说。
这样的经历让林一更加理解何西对飞行员梦想的坚持,也更加理解自我与生命的关系。飞机的起飞与降落,就像人生不断开启又结束的一个个节点,“你觉得是要结尾的时候,但它也有可能是刚刚开始”,但只要灵魂是无拘束的,那么便尽可徜徉到天幕尽头中去。
今年8月,林一去了巴黎奥运会的现场。这是他第一次去巴黎,谈起来,电话对面的语调都兴奋了几分。
他住在凯旋门附近,最喜欢的就是从市政厅走向凯旋门的那条小路。“傍晚,先走到卢浮宫,看着天慢慢黑下来,然后沿着河边,一直走到了杜乐丽公园,很多人聚集在那里去看奥运的热气球,大概10点左右,天正好黑的那个时候,热气球升起来,同时远处埃菲尔铁塔的灯也亮起来。我觉得,哇,巴黎真的很浪漫。”
古典的城市建筑和现代的奥林匹克风格相融,呈现出经典与摩登参半的文化格调,给林一留下了难得的城市印象。但更多的,是亲临奥运比赛的感受,“你能真正体会到选手在当下的紧张感和兴奋感”,欢呼声沿着观众席蔓延到比赛场地上,那一刻,选手、观众甚至是整个场馆都成为一体,而对手之间,除了竞争的对抗性,更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善意,构成了独具魅力的奥林匹克精神。
“ 乒乓球比赛我蛮喜欢的,很多场都有看。记得看到男单决赛樊振东对莫雷加德那场的时候,打到后面很精彩,双方可能对比分都有一点把控了,所以都换了一种心态,小莫有一个回弹球,然后两个人都笑了,就觉得这个画面很生动。”
在对话的过程中,林一的回答常常是直接的、率性的,没有太多繁琐的修辞,就像他对待生活的态度,放空诸多烦恼,回归到最自在简单的时刻。
今年5月,他将厦门海边草坪上的流浪橘猫带回家,取名小厦。6个月过去,初遇时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小家伙,已经变成了家里的一方霸主,“他特别淘气,嘎巴不太喜欢动,比较懒,但它总想跟嘎巴玩,有时候就有点欺负嘎巴,可能也是小,特别有活力。”“ 家有两猫”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不少惊喜和惊吓。他还爱上了钓鱼,“我觉得钓鱼不算是老年人的活动,这是刻板印象”,他笑着抗议。对他来说,钓鱼能让自己专注到一件事情中,在自然环境中放松心情,获得特别的乐趣。
他的心境变得更加开阔,能够重新看待过去的遗憾与未来的期盼。“对过去发生的遗憾,我已经习惯去接受了。可能你从更远的维度看过去的一些事情,它反而会变成一种正向的、积极的事情。” 不以过去的想法断定发生过的一些事情,也不以现在的认知去构想未来的选择,“以前我会想,唉,明天怎么样?但现在就不想了,不设太多预期。因为有时候设了预期,你永远达不到那个预期,反而会很困扰。”
那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就且行且看吧,不设限,只要能给观众带来一些好的能量,我觉得这就够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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