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在星空演讲的舞台上,麦家以冷静的语气讲出那些曾经几乎将他碾碎的经历,引发无数网友共鸣。 人到底要跨过多少暗礁,遭受多少痛楚,才能过好这一生? 麦家想用这场23分钟的演讲告诉你:人生海海,皆可重来。
参加星空演讲,亮起的聚光灯把身体微微烘热,麦家一开始是拒绝的。
我听灯泡里的钨丝曾经说过,当它特别明亮的时候,也就特别可能爆掉而彻底地坠入黑底。
麦家头顶的钨丝,一度非常炽热,炽热到能将他灼伤。
随着电视剧《暗算》的热播和电影《风声》的爆火,他被捧为了所谓的“谍战之父”。
出版商、制片人纷纷抱着钱找上门,守着他的稿子。
最夸张的时候,有人堵住他的门,甚至不求他写剧本,只求把他的名字挂在编剧栏上。
2009年到2011年,三年时间,他写了一百多集电视剧,还有两部上下卷的长篇小说,累计字数近三百万。
名利接踵而至,镜子里的脸,如此陌生。
我变得超级自信,牛气冲天。可是这不是真的我。 我做了这个时代的俘虏,在名利和诱惑面前乱了套。 我成了自己的敌人,并且被打败了。
要回到,此前那本让他一炮而红的《解密》,总共二十万字,写了足足十一年。
故事的开始,是在一九九一年七月,平凡的一天。
麦家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读书,周遭同学们为即将到来的毕业忙碌,而他正酝酿着写个大东西。
这种不合时宜的鲁莽的举动,似乎暗示着,麦家将为它付出成倍的时间。
但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时间,最后要用“十一年”来计。
十一年里,这本书被退稿十七次。为此,他自卑过无数次,一度考虑放弃人生。
十一年已不是一个时间概念,十一年就是他全部青春。
人生多困顿,只有竭力做自己的摆渡人,才不会被绝望淹死。
这期间,麦家一次次被退稿,一次次心碎、崩溃,又一次次拼凑起那颗破碎的心,带着症状继续上路。
就如古罗马哲学家爱比克泰德所说的那样:“人生如赴宴,举止须从容。”
功夫到位了,结果自然出来了。
2002年,《解密》出版,次年就得了茅盾文学奖提名,并被多国翻译。麦家被推举至台前,鲜花掌声,风头无俩。
麦家心里清楚,十一年磨一剑,他像个苦行僧,像个非要坐船去伦敦的人。
这个静水流深才是他,扬鞭翘首不是。
人生的惯性很难被打破,除非大事发生,触及心灵。
在被捧上神坛后,在声名涌来时,是父亲的离去给了麦家当头棒喝。
那是2011年9月底的一天,晚上九点多,麦家突然接到电话,父亲病重,可能要走。
他立马赶回父亲身边,但只待了两个小时,便马上回去。
他正在赶一部书稿,稿子前半部分已经发表,而距离下半部分书稿的交稿时间,只剩一天半。
他侥幸地觉得,父亲不会马上离去。
在心里默默祈祷,就一天,就给我一天时间,等我交了稿就来陪你。
这一次,命运没有和他站在一边。麦家前脚到家,后脚便接到电话,父亲走了。
他就这样,错失了父亲的最后一面。
麦家和父母合照
父亲已经病了好几年,麦家也做了好几年为父亲送终的准备。
然而天地不仁,生活并非剧本。
一边是没有给父亲送终,一边还要给我的稿子去“送终”。
杂志社尽了最大的人道给他宽限了十天,他在灵堂上守着父亲的遗体写,在亲人不绝于耳的哭声当中写,在荒诞和绝望中写……
这不是任何意义的写作,这是任何意义的对我写作这件事的嘲弄和惩罚!
这是电影里都写不出的戏剧情节。这是上天给他混乱、激进状态的沉痛告诫。
他无法原谅自己的选择。同样无法原谅的,还有他最终都没能修复的父子关系。
整个童年,麦家都因家庭原因备受歧视和屈辱。
他将这一切,归责于父亲。
12岁那年,同学侮辱父亲,麦家与同学大打出手,而父亲却不问缘由打了他两巴掌。
他再没叫过父亲,离开了家,一走就是数年。
当子女想要与父亲告别,总是决绝迅速,却从不曾想过,这条和解之路,如此漫长艰难。
等他终于醒悟,想要回家与父亲冰释前嫌时,父亲此时已患老年痴呆症,已然认不出他。
这段经历,是麦家心里永远的遗憾。
电影一般完满的结局,并不出现在现实里。
《传习录》中有一句振聋发聩的话:
人间道场,淤泥生莲,世间磨难,皆是砥砺切磋我也。
父亲去世后的三年间,麦家沉浸在巨大伤痛里,他只字未写,并做好一辈子不写的准备。
他在父亲去世的床上睡了半年,陪母亲度过最难熬的日子,直到最后母亲把床拆了,赶他走。
一度,家乡是麦家要逃避的地方。
而正是与母亲同住的半年,麦家得到宽慰。
同样在特殊的年代被村子里的人伤害,母亲早已原谅了他们,还引导他恢复与村人的往来。
坚固的外壳松动了。他重新打量这片孕育他的土地,面对它,凝视它,理解它,倾吐它。
他修复了自己和村庄的关系,和童年的关系,和父亲的关系。
他不再写熟悉的谍战题材,而是将自己沉入家乡深深的泥土中,沉入他不愿面对的伤痛中,沉入潜意识深处。
他写出《人生海海》,这本逃不开家乡,逃不开父亲的书。
点击图片购买图书(广告)
“我回到了故乡,回到我的童年,聆听我最初的心跳。
我写乡村小世界,写命运大世界,写父子情深,写世道人心,写在绝望中诞生的幸运,写在艰苦中卓绝的道德。
事实上也正是那些年我重重挫败的心境,促使我频繁地回老家“舔伤口”,频繁地和我母亲在一起。
它唤醒了我对这片故土、对故乡的感情,也给我慢慢地蓄起了一种新的势能,我要从故乡出发来写一本书。
一定意义上说,这本书也是父亲安排我写。
我想我要没有前面那些曲折和经历,我是写不出《人生海海》的,这是我生命的厚积薄发,也是我起落浮沉的人生写照。
正如一位读者曾经给我留言说的:人生无处可逃,只有握手言和。”
不被过往困住,不为某事沉沦,才有可能碾碎自缚的枷锁,敲开重生的大门。
麦家原以为,这本在写作中面对了最屈辱和最伤痛童年的书,在题材上并不讨好市场。没想到,却成为他卖得最好的一本书。
莫言这样评价:
“麦家把他的家底子都抖落出来了……这本书显示了麦家的语言能力和野心……
在大部分篇幅中,他用了一种具有浓郁乡土色彩的、但业已驯化的陌生化语言。这一点让我欣喜,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人生海海》的主角,是一个上校。
罗翔曾说:“把你的苦难,当成人生的剧本,当作你必须演好的一个角色。”
上校的一生,就是对这句话的生动诠释。
上校出生在一个小村庄,从小聪明伶俐,13岁已成为远近闻名的木匠师。
然而,命运在他17岁时发生了转折,他被抓去充军,从此人生如过山车般起伏。
军营生活艰辛,不仅要辛苦训练,还要上阵杀敌,上校与死神擦肩,不小心失去生育能力,但他一直没放弃自我。
受伤后,他苦练医术,成为起死回生的“金一刀”。
即便被迫成为卧底,他也以开诊所为掩护,与日寇汉奸周旋,获取重要情报。
回乡后,面对各种冷嘲热讽,他依然高昂着头颅,不卑不亢。
罗曼罗兰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麦家用《人生海海》里上校的传奇故事,高声告诉我们:
“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
一个人想要过好此生,不是对苦难闪躲回避,与生活一刀两断。
而是在认清残酷真相后,没入生活之流,与生活赤身肉搏,接受它带来的伤痛与馈赠,悲欢与离合。
《人生海海》的叙述者“我”,因为一个叫“小瞎子”的无端造谣,在特殊时期陷入困境。
家人离世,乡亲谩骂,同学排挤,“我”不得不漂洋过海,远走他乡。
在异国他乡,“我”度过暗无天日的日子,心中的恨意如影随形。
在那些至暗时刻,“我”一次次默念小瞎子的名字,只求报仇雪恨。
那天终于到来了。而当“我”再次回家时,只见小瞎子衣衫褴褛,生活拮据。
“我”心中大快,又动了恻隐之心。
兴尽悲来,盈虚有数。村里人包括父亲都原谅了他,只有“我”孤独地停留在过去。
在小瞎子向“我”哇哇叫,讨好着要钱时,“我”一改往日嫌恶态度,丢了两张一百元。
他用脚在地上写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谢谢你。”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的胜利,我饶过了他,也饶过了自己。我战胜了几十年没战胜的自己。”
稻盛和夫说过:世界上最大的监狱,就是人的内心。走不出自己的执念,到哪里都是囚徒。
人这一辈子,不要和命运较劲,也不要和他人较劲。
既要有所执着,更要有所放下。
《晚熟的人》中有句话:
真正的强大不是对抗,而是允许发生,允许遗憾,愚蠢,丑恶,虚伪,允许付出没有回报。 当你允许这一切之后,你会逐渐变成一个柔软放松舒展的人。
麦家的这本书并非要传达人生是一场悲剧,而是要让我们明白:人生难有圆满,生活多是缺憾。
孩子总争输赢,而人生走到最后,学会向生活缴械投降,低下高昂的头颅,并非懦弱,而是智慧。
这也是他想通过此次“星空演讲”和《人生海海》告诉青年朋友的:
人生路非常长,岔路口非常多,我们不能找理由去犯错,找理由去走错路,但你如果走错了路,必须要找理由回头、改正。 在今后的人生路上,一定要脚踏实地,顺风时多一些小心,逆风时多一些耐心。
是的,人生海海,错了可以重来。
作者 | 天明,十点签约作者。
主播 | 云湾,暖心宝哥,每晚用声音伴你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