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距离秋季入学还有一段时间,但一些地方的家长已经开始为孩子的入学问题担心起来。
近日,多地发布2023年中小学学位预警。在广州,有上百所学校学位出现供给紧张。这样的情况在济南、成都、长春、南昌、大连甚至一些县城也出现。一些地方发出了最高级别的“红色预警”。
按学区入学,学位为何仍会“挤破头”?事实上,近年来,学位预警已频频在多地,尤其是一些重点城市出现。有专家认为,学位紧张并非数量的问题,而是分布不均衡。
但另一方面,2016年二胎政策放开后,今年将有一批儿童迎来“入学潮”,学位情况更为紧张。而在生育率降低的当下,也有声音担心,扩建校园是否可能在未来造成闲置?在资源的配置上,这是否是个两难问题?
“入学潮”之下
新年伊始,多个地级市发布通知。1月9日,广州市海珠区教育局发布2023年公办小学学位预警通告,预测区内17所公办小学(校区)起始年级可能学位供给紧张。随后,南沙区、荔湾区、从化区、番禺区、增城区等市辖区也先后发布学位预警称,多所公办中小学2023年学位供给紧张。
在成都,已有锦江区、龙泉驿区、青白江区、新都区、双流区、温江区等多个区发布预警。
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一些县城里。据浙江省乐清市教育局日前披露,部分公办小学、初中2023年-2025年施教区内适龄户籍人数接近或超过拟招生计划数,20余所义务教育阶段学校呈现“红色预警”,还有学校呈现“黄色预警”。在有着逾70万人口的江西兴国县,4所小学及3所中学出现学位紧张。
学位预警,意味着预期的学区生源数量超出了学校的接纳能力。其中,级别最高的为“红色预警”,表示施教区内适龄儿童(少年)户籍人数达到或超过学校拟招生计划数的100%。
预警是动态的,往往事出多因。在义务教育阶段,家长可以通过预警知道哪些学校较为热门。如果学位紧张,入学政策也会发生变化。
通常,学校会依据生源类别按序接收学生,类别条件包括户籍、入住情况等。
以海珠区为例,根据起始年级学位安排政策,穗籍适龄儿童父母或其他法定监护人拥有学校地段100%房产权属并入户入住,且学位未被占用的(同父母的适龄儿童除外),按照房产拥有时间的先后顺序安排入学,直至招生计划录满,超出招生计划部分由教育行政部门统筹安排入学。房产拥有时间以不动产权证书登记时间为准。其他情况由区教育行政部门统筹安排入学。
事实上,近年来,学位预警已经成为常态。但核心的话题则在于,这种紧张是“绝对紧张”还是“相对紧张”?中国新闻周刊检索发现,出现“紧张”的学校名单较往年有一定的延续性。
学位紧张的背后,其实也是教育、资源、人口化的进一步集中。长期以来,学位一直是学区房和户口迁移的一项参考。此前,有地方教育厅就回应称,学位预警,反映了家长对优质教育资源的向往。
资源不均衡的桎梏
在势不可挡的工业化与城镇化浪潮中,不少农村的成年人涌进城市里,大量外来人口、乡镇人口流入省会城市、二线城市,甚至一线城市,造成适龄入学学生数量暴增,甚至井喷。随之而来的,则是近年来在不少媒体报道中出现的“空心学校”。这类“空心学校”一般存在于乡镇,只有少许教师和学生。
此前,多位全国人大代表关注农村教育问题,纷纷指出虽然近年来政府对教育的投入不断加大,可农村的学生却越来越少,这背后是农民对优质教育资源的渴望,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孩子也不得不选择进城读书。
一位在河北县级市承建学校扩建工程的负责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目前该县市区扩建学校达到6所,主要针对的就是从农村转移到城镇这批孩子的学位空缺。大量人口迁移,打破了以往的教育资源格局。
除城乡外,不同城市、区域间也出现了类似的“马太效应”。任泽平团队的一项数据显示,2010-2020年,东部、中部、西部、东北地区常住人口分别年均增长1.08%、0.22%、0.61%、-1.05%,常住人口占比分别变化2.2、-0.8、0.2、-1.2个百分点。尽管东部地区常住人口增长率明显下降,但其小学生增长率却不降反升。东部、中部、西部、东北地区小学生数分别年均增长2.53%、-0.15%、0.09%、-2.22%,小学生数占比分别变化6.1、-2.7、-2.0、-1.4个百分点。
储朝晖指出,引发学位紧张的原因已经不是数量的问题,而是教育资招生源不均衡所致。
“现在各地都在搞人才引进,但是有关孩子入学的学位建设是迟迟落后的”,升学专家梁挺福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学位预警出现后,家长的选项就不多了。
“在中国,不管是入学,还是入园,往往绑定户口和房产的排位来优先录取,因此家长可选择的选项并不多,要么按照就近入学的要求和流程提前准备,要么不得不离开当地去更加容易入学入园的地方生活和学习。选择就读民办中小学学费高昂、教学质量良莠不齐,并不是多数家长的选择。”他分析称。
储朝晖也表示,学位预警出现后,家长的选择实际上起不了太大作用,关键的还是政府做什么选择,政府应当根据当地制定的政策来解决孩子的上学难题,除此之外,政府更应该实现当地学校之间的均衡,不要出现学校之间明显过大的差距。
出生人口变化带来更大挑战
对不少地方的中小学来说,2023年是一个拥挤的学年,但是对一些地方的幼儿园来说,适龄幼儿则出现断崖式减少。
梁挺福指出,在经过2016年、2017年两年出生高峰后,2018年新生人口数量迅速滑落至1523万人,并持续减少至2021年的1062万人,2022年的956万人进入人口负增长的拐点。这意味着各地政府可能面临着适龄孩子这两年增加,过几年又大幅减少的情况,这对政府如何投入和规划教育资源带来压力和挑战。
据统计,包括一些主要城市在内的不少地级市,推出的2023年新增学位计划,少于2022年计划数和实际增加数量。
“一些地方政府担心新建学校增加学位供给后,马上出现因适龄学生减少的资源闲置问题,于是可能对解决这一问题不积极,有的地方政府采取的‘应急’办法是扩大班额,把孩子‘塞进去’”,熊丙奇指出,如果搞大班额应对学位紧张,是违反相关规定的,这会影响到孩子接受义务教育的质量。
“选择以怎样的战略应对,至关重要”,熊丙奇表示,如果节省教育投入,趁出生人口下降,撤掉学校、辞退教师,再出现出生人口增加,就会出现学位紧张的新问题。如果提升教育质量,利用出生人口下降这一契机,推进“小校小班”建设,实行小班化教学,如原来一个班45人,调整为25人、30人,这不但提高教学质量,也为出生人口变化留下“弹性空间”,在人口增加年份,可以适度扩大班额,如从30人扩大到40人。
他表示,当前合适的办法有两个,一是购买民办学校学位,提供给适龄儿童,合理定位民办义务教育的新功能;二是以“小班化”为标准,加强对义务教育的投入,提高学校建设标准,应对出生人口变化对教育带来的挑战。
也有一些城市在持续扩充学位。北京市2023年政府工作报告显示,近五年来,北京市政府累计增加18万个中小学学位。2022年,北京市新建24所学校,新增中小学学位2.9万个。其中,海淀区北部地区就新添中小学学位8640个。
家住广州白云区某街道的刘彬(化名)也暂未感受到学位的紧迫感。他的女儿今年即将就读小学,4月份左右开始摇号,原来附近就有一所公立小学,去年开始又新增了一所省重点小学。
梁挺福指出,一方面要加大资金投入,增加新建改扩建中小学和幼儿园;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应该阶段性购买民办学校学位,合理合法优化民办学校义务教育的新功能和角色,同时减缓新建公办学校带来的资金压力,一举两得。
熊丙奇进一步解释,向民办学校购买学位,这并不违反规范民办义务教育发展的政策,还可探索义务教育多元办学模式。总体而言,我国民办教育“补充”教育资源的功能已经弱化,未来,民办教育的重要功能是探索多元化办学,满足受教育者的多样化选择,甚至,民办将不再是举办者“属性”,而是一种办学模式。
“对于非营利的民办义务教育学校,财政应给予生均拨款,或直接购买学位。简单来说,政府支持民办教育发展,不是‘推卸’对义务教育的投入责任,而是推进多元化办学,办令人民满意的教育。”他表示。
作者:陈威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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