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在江北为他写诗,杜甫在江南为他写诗,李白现场为他作词,玄宗伴奏,贵妃起舞……彼时大唐,好像没谁比他们五个咖位更大的。享得如此荣耀,他就是大唐乐圣李龟年。
机遇很重要,只要你有才华;命运很无奈,哪怕再有才华。安史之乱后,李龟年从大唐乐圣沦落到江南卖唱,辉煌半生,潦草江湖。
最后时光,李龟年唱起”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好像旧梦还未尽散,好像往事还留遗憾。昔日美好画卷,一幅幅在翻,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江南萦绕水烟,细雨夹着飞花,怅然无由添。李龟年唱罢昏倒,他的歌声再也没响起。
唐玄宗赏识,李龟年进宫
有诗就有歌,诗本来就是用来唱的。大唐诗章不朽,从宫廷到市井传唱极为广泛,自然就涌现很多乐工和歌手,李龟年就是当中翘楚。
李龟年父母皆为倡户(歌舞表演者),善歌工曲,精于筚篥和羯鼓演绎。李龟年、李彭年、李鹤年,兄弟仨一起创作了《渭川曲》,深受唐玄宗推崇。李龟年因”才学盛名”被玄宗召入宫,成为宫廷专职乐师。
玄宗好乐,本身多才多艺,精通音律,曲奏皆善。环儿也不是靠肥嘟嘟钓得金龙,擅歌舞和乐器,玄宗和玉环就是大唐凤凰传奇。
玄宗注重音乐领域建设,李龟年迎来飞黄腾达的机遇。玄宗赏识,权贵追捧,名流仰慕,民间常闻,手握大唐第一手资源,可谓巨人流量,李龟年名利双收,很快成为大唐红人。
李龟年游走在王公贵族和达官贵人之间,结交尽是名流,比如李白、王维和杜甫。
李白和李龟年
李白一身傲骨,性情何等洒脱清高,却时常亲自出马,给李龟年填词。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晓拂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支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荘。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李白·清平调三章
李龟年作曲,李白填词,以上就是其中三首。大唐诗仙和大唐乐圣强强联手,一个挥毫泼墨,一个引吭高歌,旁边还有一个大咖配角☞ 玄宗也没闲着,在一旁协奏。
一曲《清平调》传为佳话,李龟年名声大噪。
牡丹花下,才子佳人,诗酒乐茶。可想类似画面或时常上演,最受益的当然是李龟年。此时的李龟年是何等风光!
杜甫和李龟年
一首《江南逢李龟年》,道尽二人情义,也反应了曾经的李龟年多红、多有台面。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杜甫·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丨为玄宗之弟,通音律,广交文人。
崔九丨指崔涤,玄宗时曾任殿中监。其兄为中书令。崔姓当时就是名门望族的代号。
龟年出没,常在皇室家族和名门世家。
岐王向来爱才,杜甫、王维一众大神自然是少不了到歧王府拜访,自然会碰见李龟年,可想见,岐王少不了把他们约在一起。诗乐一家亲,相互仰慕,谈诗赏乐,画面何其美妙!
时一谈宴,一别冷暖,八百里外荒如烟。安史之乱,大唐变了人间。流浪的杜甫碰上同样流浪的李龟年,在这如画的江南。人去似飞花,离枝难回头,有时随风,有时落雨,有时入梦。江南细雨不停,飞花不断,心事不绝。一年一春景,一生几相逢?
此时的杜甫和李龟年都已是暮年,曾经多辉煌,落魄时就有多凄凉,二人感慨万千。
王维和李龟年
李白洒脱不羁,送别诗很暴躁,不是长江流上天,就是潭水深三千。王维要正经实在的多,至纯至真至性,优雅干净温良,气如玉莹。王维一生写过80多首送别诗,足见其情深义重性情,比如他对李龟年。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王维·相思
王维不朽名篇《相思》又名《江上赠李龟年》,写的是友情,并非传闻的情诗。后李龟年谱了曲,词曲珠联璧合,打动无数人。《相思》在今天大多被用作情诗,借用也无可非议。
天宝年间,安史之乱后,李龟年被迫流落江南,靠卖唱为生。王维没走,身陷囹圄。
王维隔空念叨:往日美景诗乐,已杳如黄鹤,我深陷泥潭,兄流落江南,如今物是人非,山长水阔。江南红豆,春来新枝,龟年兄堪采直须采,那是我们满满的思念。
“新枝发”和”故人离”两景反衬,相隔千里竟惹思念。所谓相思引,苦苦不可得也。
王维《相思》,朴素如独白,语浅情浓。去了文藻,只留浓情和思念,所以纯。这就是《相思》诗最感人、最成功之处。
李龟年最后的岁月
李白”云想衣裳花想容”,杜甫”落花时节又逢君”,王维”红豆生南国”,诗坛三大巨匠之不朽名句,都是写给李龟年,这是何等荣耀!
可惜,安史之乱打破了李龟年的人生轨迹,也打乱大唐的发展轨迹。唐玄宗西逃,李龟年南下,从此命运变了模样……
曾经游走王府显贵之间的李龟年流落江南,靠卖唱和站台维持生活。李龟年失意沮丧,歌声尽显悲怆,”每逢良辰胜景,为人歌数阕,座中闻之,莫不掩泣罢酒。”
李龟年在江南碰见杜甫,两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曾一起见证开元盛世,一起唱和相悦;也一起经历天宝混乱,一起流浪互叹。于是有了千古名篇《江南逢李龟年》。无故事不成诗。
可能,李龟年更喜欢王维的诗。
762年,王维已去世一年,李龟年也走到了人生最后。他想起了好友王维,唱了一首王维的《伊川歌》”清风明月苦相思,荡子从戎十载余。征人去日殷勤嘱,归燕来时数附书。”
看得出,李龟年对曾经繁荣和美好有着无尽的回味和怀念,可惜玄宗没能南幸。
唱罢《伊川歌》,李龟年又唱起《相思》,对故人的深情思念根本不由人……李龟年和王维的深情至死没变过。
唱完王维的诗,李龟年突然晕倒,几天后抑郁而死。从此,一代大唐乐圣只剩下传奇。
写在最后
李龟年,帝王赏识,权贵追捧,名流往来,一生荣耀和富贵唾手可得,原本想躲都躲不掉,谁料得忽然出来个安史之乱?
李龟年和杜甫暮年相逢,不似曾经相见欢。往事扯成丝,在歌声中化作漫天烟雨。世间多少匆匆过,道是红尘不留客……
人生就是这样,机会来临时要抓住,活好当下,谁也不知未来会怎样。当然得为机遇做好准备,尽人事,听天命,纠缠易生愁。